他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從前撇下的那些責任，也該撿起來。”

“王爺說什麼？”莫夜寒沒聽清。

“我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改掉了叫我王爺，看來還是沒改。”他前爪扶着額，裝作頭疼的樣子搖了搖頭，“還是改了吧，不然被旁人聽去又要惹出是非。”

“好。”莫夜寒應了聲，而後仰頭看了看天，“眼下已離開白潮鄉了，今夜在此休息了，我想應無妨。”

“好。”李寒庭舒展開四肢，毫無忌憚的趴在行雲的背上。心有些沉，身子雖困倦，但頭腦卻格外清醒。

虎背上那條傷口似乎又淺了些，傷口不再是血紅一片，而是粉紅的皮肉顔色。

“行雲的恢複能力真是厲害得很。”他道，“說不定再過幾日就能好了，如此我們也能早點回去。哎，你白日有沒有發覺，行雲的毛色似乎變了。”

莫夜寒從背籃裡将粗布包裹取出來，放在行雲身側。

“嗯，這小東西當真安靜得很。”李寒庭睡意漸漸湧了上來，“不過明日還是将它放出來吧，我看它很怕行雲，應該也不會亂跑……”

李寒庭聲音越來越小，迷迷糊糊的時候，覺得有什麼東西被蓋在了身上，暖暖的十分受用。

第二日，朦朦胧胧睜開眼，李寒庭隻覺得渾身舒爽。

一旁樹下莫夜寒，見李寒庭醒了，放下手中的書，從腳旁的背籃裡掏出一塊幹餅遞過去。

李寒庭眨眨眼。

看着眼前如此安甯的一幕，彷佛回到了與莫夜寒在章宅中的那些時日，隻覺得前幾日那些賭莊中激烈的争鬥和血腥場景都是夢境。

須臾恍惚之後，他将餅接過來，細細嚼着。

“看到哪裡了？《遊醫雜記》。”他瞥了莫夜寒手中的書一眼。

“豐川遊山。”莫夜寒道。

“楚父救女、東海渡船、豐川遊山，你這也才沒看多少嘛。”李寒庭言罷，又塞了一口幹餅。不知為何，莫夜寒看手卷看得倒快，看一本話本卻如此費時。

“這書要看到後面才精彩，你這樣慢的速度，要何時才能看完？”李寒庭如數家珍一般，念道，“楚父救女、東海渡船、豐川遊山、雲溪見聞、南沼尋藥……這些都還不算抓人，青峰山遇險，那才是最精彩的部分。”言罷，神情又有些失落。

要說《遊醫雜記》這本書，雖然在文人們眼中一向上不得台面，但也算他少時最愛的話本之一了。這其中青峰遇險一篇是他的心頭好，當年讀了不知多少遍，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精彩非常。

隻是，讀到青峰遇險一章，全書已近尾聲，隻餘下最後一章——朗月夜巡，講的是遊醫去山間尋藥，卻沒有尋到的故事。至此，全書戛然而止，留給他人無限遺憾。

當年李寒庭看到這裡目瞪口呆，一直以為李雲屏手中這冊《遊醫雜記》是殘本。還偷偷托人在外面找尋别的話本來比對，直到發現這就是全書的最後一章才作罷。

莫夜寒聽他如此說，将書遞了過去，道：“要不要看看？”

“還是不用了。”李寒庭将書推開，那種看到全書最後如鲠在喉的感覺，他實在不願再經曆一次，即便距他第一次讀這書已過去了十年有餘，那感覺仍是撓心一般，讓人不适。

“還是早些啟程吧。”他從虎背上站起來，“對了，别忘了将那小家夥放出來。說起來，我還沒見過呢，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麼妖獸。”

他正說着，就見莫夜寒身後有個灰白色的毛球蠕動了一下，而後皮毛之中彈出兩隻小小的圓耳。

“我怕它憋壞，早晨将它放出來了。”

莫夜寒将書放回背籃中，用手觸了觸那灰白色的毛球，那毛球竟然附在她手臂上，随着莫夜寒手臂移動轉到了李寒庭眼前。

李寒庭哭笑不得：“我就說你很得妖獸的喜歡。”

他跳下行雲的背，走進了去看那團毛球。

“你可認得這妖獸？”莫夜寒道，“我還以為我看漏了，今早将手卷前幾冊翻了翻，也沒找到和它一樣模樣的妖獸。”

李寒庭也覺得這毛球眼生的很，忍不住伸出爪子想要将附在它身上的長毛剝開，看一看它真容。

誰知就在爪子将要觸到皮毛的一瞬，那毛球突然向後移了移，避開了李寒庭的爪子。

“妖獸哪裡有随意親近旁人的，他看來并不願我靠近。”

李寒庭正自嘲，下一刻，那毛球卻移了回來，皮毛觸到了李寒庭的前爪。李寒庭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爪子上暗暗用力，好似他的爪子被那毛球抓到了一般。

莫夜寒見了道：“看來你也挺招它喜歡。”

對于妖獸這出乎意料的舉動，李寒庭沒有一點戲喜悅感，盡是不解：“這不應該啊，妖獸怎麼會輕易親近别的妖獸？”

話才說完，就見灰色的毛球中央露出兩隻圓圓的眼睛，漆黑漆黑的，深邃而懵懂。

李寒庭突然心驚，宛如呆住一般，愣愣的看着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