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臨海市區地鐵站外人潮湧動,紅色尾燈排成長龍。
六層高的老居民樓。
腳步聲靠近,聲控燈驟然亮起,照亮了背戴着黑色鴨舌帽的青年。
他個子極高,鴨舌帽下的臉過分出挑,濃密的睫毛在象牙白的臉上掃出兩圈深色的陰影,擡起臉時黑眸依光閃爍,右眼下點着兩滴小痣,為冷淡的五官添上了一抹奇異的姝麗。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氣質幹淨的青年其實剛在酒吧舞台上盡情釋放完一身荷爾蒙,汗水浸透的襯衫換下後塞進包裡,還有酒吧順來的三明治。
今晚新來的調酒師還給他特調了杯幹冽玫瑰,他沒要,随手送給隔壁卡座的客人。
找鑰匙,開門,進屋。
看到牆角攤開的24寸行李箱,薛燼總算回憶起現在的正事。
他明天要參加一部綜藝,《心跳的信号》。
這是自從通過同性戀婚姻法後國内首部男同性戀的戀愛綜藝,未播先火,熱度驚人。
制片人之一齊弘遠是他小舅。
但他不是關系戶。
隻是上個月導演想找一個家世平凡學曆還行樣貌出挑的素人嘉賓,給其他嘉賓做陪襯的綠葉時,碰巧在朋友圈看到了他小舅和他的合照。
當晚就給他打了電話。
十萬塊錢一口價,買他三十天,薛燼隔天早上就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店簽了賣身合同。
“叮——”
薛燼正在收拾衣櫃裡的衣服,電話響了,是齊弘遠。
這人一聯系,準沒好事,不是喊他去勸又鬧離婚的舅媽,就是喊他去什麼大排檔找抱着垃圾桶吐的他。這不,上次通話還是一個月前。
電話接通,齊弘遠卻先短暫的沉默片刻。
還是薛燼體貼地關心了句:“這麼晚打電話給我,是買刮刮樂又中了三十塊錢,舅媽不接電話,所以你找我分享?”
齊弘遠嘴角一抽,還是記憶裡熟悉的欠揍口氣。
他沉痛地按滅指縫裡的煙,抹了把臉,開始扭捏又不熟練地扮起了關照侄子的舅舅角色:“行李收拾的怎麼樣了,錢夠嗎?…你之前不是說看上了什麼球鞋嗎,把鍊接發來,我現在給你買。”
“……”
這次換薛燼沉默了。
他尋思着最近臨海市也沒打雷啊。齊弘遠這隻愛錢如命的鐵公雞怎麼跟劈了樣轉性當活菩薩?
他還記得以前過年時都隻會給他發十塊五塊當壓歲錢嗎?
“薛燼,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小舅現在通通都給你買……隻要你喜歡,錢不是問題。”
毛骨悚然!
薛燼忍不住問,喊了大名:“齊弘遠你這次又喝了多少?”
“……”
“六瓶還是七瓶?”
“……”
“不會又是紅的白的啤的混着喝吧?吐死你得了,也算是給舅媽省事了,省得她離婚了還要操心你的破事。”
“……”
“算了算了,地址發來,我去接你。記得酒醒後給我報銷打車費。”
“…………”
薛燼隻當他又吐了,打開免提随手抛下手機,折疊起手邊的衣物,裝袋後再抽真空,畢竟他隻有一個行李箱。
對面過會兒:“你的次序被我調後了,明天中午到小屋就行,不用太早。還有如果!…如果你沒有遇到合心意的,千萬不要随便暧昧這個勾搭那個,這樣很容易……”後面的字咬的很含糊。
薛燼一頭霧水,很容易什麼?但是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怎麼可能碰不上合心意的嘉賓?王導不是說嘉賓各個有顔又有錢嗎?他怎麼都不至于一個都不上眼吧?
反複思索,薛燼隻有齊弘遠是在提前給他做當0人選背景闆的心理準備這個合理解釋。
他又轉身去洗手間裡收拾洗浴用品。綜藝拍一個月,很難得空回來,臨走前衛生要仔細清理。
出租屋裡隻亮着昏黃的白熾燈,陳舊的木桌反射着黃光,乍一看氛圍溫馨得像極了八十年代舊電影。
“嗙!”
一聲巨響,薛燼被驚得手抖,牙刷差點掉進垃圾桶裡。隔壁又開始鬧騰了,都說了結婚應謹慎……
他熟練地翻找着抽屜裡的耳塞戴上。心歎,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全都收拾妥當已經到了深夜十點,薛燼才吃起三明治,可電話又響了。
但這次是個未知号碼。
薛燼懷疑是詐騙電話,沒有接,不想對方在響鈴結束後又繼續打了第二通,第三通……一直到第七通,薛燼才接了。不是打消疑慮,隻是覺得哪怕是騙子能做到如此地步也非常值得敬佩。
接通後是長久的安靜,連呼吸聲也沒有。對方似乎在試探。
薛燼心生警惕,是想錄音嗎?
果斷挂斷。
可手機屏幕上又插入了一通新電話,是薛晚晖,他親爹。
薛燼竟然有點受寵若驚,今晚怎麼這麼多人來找他?
一個接一個,好像世界上有很多人排着隊關心他似的。
薛晚晖來勢洶洶,單刀直入:“你明天是要參加什麼男同戀愛綜藝,叫《心跳的信号》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