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山旁邊的背陰山道,一天機閣的術士正帶着王宮裡的傳話公公匆匆趕路,因植物茂盛道路昏暗,進度并不快。
“煩請公公透露一下,王命為何如此急着要召見公主?”天機閣術士走在前面,扒開瘋長的草木,回身問道。
那位公公有些年紀且身體肥胖,山林裡行進很是勉強,但還是緊緊跟上少年術士的步伐,“不是王命,是王後娘娘口喻,召蘇莫公主緊急入宮。”
“可公主已奉王命在此幽禁十年,從無召見,若無王命,我等怕是……”天機閣術士似乎要拒絕,腳步慢了些。
“你可快些走吧,這是有關國體的大事。王後的口谕也是國主暗許的。”公公上氣不接下氣催促道。
“究竟何事趕得公公您這樣急?”術士明問,“萬蟲洞裡地勢坎坷,陰寒逼人,我等在此不僅是看護公主周全,也要保護您的安全啊。若是公公不棄,我等代為傳話也是可以的,何苦您親自下洞受這個累呢?”
公公猜這天機閣術士是自己偷懶不想進入萬蟲洞,更加着急了,“急急急!王後有命,必須我親見大公主。”
“想必你們天機閣的閣主也早已知曉,近日海怪作祟猛烈,狹海城城主發求救文書與國主商讨結盟一事,要王族貴女與狹海城世子聯姻。”
“隻是這二公主和郡主見了狹海城世子後,一個天天鬧絕食,一個直接吓病了,萬不得已才來求見大公主。”
那術士一聽便笑了,“那狹海城,可是人魚一族?”
“正是正是。”
“那公公今日可能不能如願了。”術士苦笑道。
“你這小厮,和我在這嚼什麼舌根!你隻管帶路,引我下洞便是。在多饒舌一句誤了大事,在王後面前輕饒不了你!”公公疾聲厲色道。
那小術士果然聽命,帶着這位肥胖公公,解了封印,百轉千回辛辛苦苦下了洞。一路上碰上蜈蚣蛇蟲無數不提。
及至二人走入洞中正道,到了洞中心,傳話公公赫然看見一刑柱背對着他們,上面似有巨大鎖鍊,還沒看清,就連忙上前跑上兩步,俯身道,“雜家玉華宮總管太監顧保全,奉王後娘娘之命觐見公主殿下。”
那小術士跟在一旁,一手捂口,咬着虎口強忍笑意,腰都直不起來。
那公公見公主沒有反應,情形奇怪,大膽擡頭,也不見動靜,遂起身想繞到刑柱前面去觐見。
不料公公跑到刑柱前方,竟見鐵鍊空綁着一個人型草人,頓時吓得臉色煞白,幾乎魂飛魄散。
“你……你們!”公公吓得聲音一下子拔高,尖得如公雞打鳴,“來人啊——大公主跑啦!”
小術士終是忍不住撲身捶地爆發出大笑。
遠方塞外,扶桑國邊境,巨大森林深處的營地,一座大帳内正舉辦着小型宴會。
有一邊境部落最近不是很安分,頻繁在常規巡檢任務上不予配合,于是邊境守軍的将軍突發奇想決定帶着幾個随從臨時造訪,前來和部落首領一起過扶桑國的慶典節日。
邊境苦寒,沒有什麼太多的娛樂活動,不過是将士們舞刀弄棒、引吭高歌表演一番,雖沒有太多觀賞性,但好在演得都熱情賣力。
且這個部落領地林羊衆多,衆人準備了許多烤全羊來宴請将軍一行,大家痛快吃肉喝酒也是一番樂事。
帳内,将軍東向坐,部落首領南向坐,将軍随從北向坐。
開始大家還很端莊,三言兩語,有所提防試探,及至飯足酒酣,就開始喝酒劃拳,更有甚者醉得四仰八叉,各種腥段子風流故事胡亂瞎說。
這位部落首領這次也是第一次親見守衛軍将軍,人稱蘇尋,是國主第四子,傳言将軍作戰風格極威猛,不想見到其人,竟格外内斂溫和,甚至有點陰柔之風。
剛開始将軍面色還很冷,不想熟絡一點後變得豪放起來,撸起袖子和部下們鬥拳喝酒,爽朗大笑,絲毫不含糊。
首領敏銳地觀察到,将軍撸起的小臂上全是經年的傷痕,細看的話其密集程度讓人瞠目,若說是久經沙場的老将的傷痕,倒更像是個受了酷刑後逃逸的死刑犯。
且将軍右臂上有三個明顯的圓形傷疤,前後對稱,似乎是洞穿的。
首領有意試探,借着酒勁問道,“聽聞将軍神力威猛,又有王國重器飛羽翼,可以一日千裡。我等凡夫俗子今日也想開開眼,能否請将軍今日也稍稍為我等表演一番!”
雖是酒醉已重,一個将軍親帶的随從在聽到首領這麼說後仍警惕起來,瞪了首領一眼,“既是王國重器,豈是讓首領飲酒取樂用的?”
将軍卻是不太在意,還和将士們在撐桌鬥拳,“你輸了,你喝!”
将士奮力舉起桌旁一半肘高的酒罐抱着仰脖痛飲。
“好!好!好!”将軍鼓掌三下稱贊。
将軍一番鬥拳戰争告赢,走向首領席前,笑道,“啥飛羽翼啊?來你摸摸,”将軍似是醉了把後背對着首領展示,“你看我像是鵝嘛?還能長翅膀傳雞毛信啊?”
一衆将士哄然大笑。
首領倒有點尴尬,面露難堪,不知将軍是醉了還是唬人,半天不敢伸手。将軍無趣,提着酒壺又坐回酒席,随手抓了一塊肥得流油的羊排。
此時帳外有士兵來報,“将軍大人,南方領地今聞将軍大駕,特奉上當地的一點土特産,還請将軍笑納。”
将軍放下酒壺,舉手示意呈上。
士兵拉開帳篷,進來一個身着灰衣長得如花似玉皮膚光潔的長發少年,垂眉低首雙手捧着一精緻的黑漆火紅花紋木質圓盒。
衆将領見到來人,不禁一陣了然的哄笑噓聲。
原來大家都知道這文雅将軍有一出了名的收集美色的癖好,早年每每打仗若有俘虜,總要先挑些長相出衆的送到将軍帳下,不限男女。
若是有幸被将軍看上就會送回王城,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隻是近些年,将軍的脾性又有了些變化,在物色美色上不那麼積極了,轉而對算學機關又有了興趣。
“走近點。”将軍說道。
将士們又是一陣竊笑。
“就說将軍寶刀未老。”
“放你娘的屁,我們将軍今年才二十七!正是當打之年!”
首領微微皺眉,細算了一下四王子蘇尋生辰,确實是這個數。
他之所以驚訝,是因為初見将軍相貌看上去太年輕了,難道是有駐顔的法術?
另外,他也不記得自己安排了什麼土特産要進獻将軍,将軍臨時造訪,他現找肥羊都忙得打轉,莫不是部下額外安排的?
那灰衣少年倒是不卑不亢,動作大方,繞開喝得酒醉的軍兵,徑直走在将軍面前,半跪捧上禮盒。
将軍擡眼看去,并沒有特别的反應,單手翻開禮盒,裡面的糕點倒是精緻得像幅畫,如宮廷中的一般。
将軍轉身對首領笑道,“首領大人這兒能人輩出,深藏不露啊。”
首領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想客氣寒暄兩句,不料那灰衣少年猛得起身,從點心盒底抽出一把九寸尖刀,雙手緊握,照着将軍的脖子就猛然刺下!
衆人因是節日宴樂均着便衣,可尖刀透穿衣服不到一寸就如紮鐵石般再也無法刺下。
首領吓得登時立起身子,“來人!快來人啊!”帳外守軍闖入。
将軍一驚,但轉瞬間表情就平穩下來,回頭有些嘲諷地望向少年,“你就這點力氣嗎?”
少年怒吼一聲,想要拔出尖刀用力再刺,可雙手使力竟不能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