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随從反應更快,一個橫掌下劈打折了少年的胳膊,少年雙手脫刀,另一人又飛腳狠命下砸少年背部,少年雙膝跪地,猛吐一口鮮血,脊柱似是斷了。
将軍從脖頸處拔出尖刀,不慌不忙站起來,“首領大人這份禮物可不輕啊。”
部落首領吓得魂不守舍,撲倒在地,“将軍我冤枉啊!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啊!”他的那幾個喝醉酒的士兵和沖進大帳的守軍也反應過來,一齊跪下。
“将軍明察!”
将軍揉揉肩膀,從席上起身,再無半點醉意,緩緩走到少年跟前。
少年頹靡口吐鮮血但臉上神情仍又幾分桀骜。
“你生得還算順眼。”将軍評論道。這次無一人敢笑。
“你殺……我全族,這就是……給你的禮物。”少年咬緊牙關,眼神兇戾,嘴角不斷有鮮血流出。
“這個嗎?”将軍擡手仔細看這尖刀,見這刀打得如生鐵一般,似乎是撿拾廢鐵生楞鑿成的。
“我們奉命剿滅的部落多了去了,你是哪族的?”
“我是挹婁人。”
“誰安排你來的?”将軍冷言發問道。挹婁族計多詭詐,當時給他們設了很多圈套,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
“沒有人安排,就我一個人!”少年聲音變得很亢奮,呼吸急促,轉而又悲哀的說,“我們全族……就剩我一個人了。”
“将軍!不能信!送到刑房先扒幾層皮再說!”鉗制住少年的随從粗聲怒吼。
将軍眼前卻浮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多年前,他們也曾在邊境大江南岸救下一個被妖獸啃食的小孩子。
那小孩子面容奇醜,嘴唇外翻又是對眼,性格格外兇狠,見人就咬。
因要趕路,他們便讓小孩子自己逃到附近村莊去避難。誰知那孩子在後面哭着追馬,似乎被妖獸咬得有些神志不清,邊跑邊喊,
“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媽媽不要丢下我!媽媽!”
将軍取出佩刀,是把刀身花紋奇特的短匕首,刀光冰冷晃到了少年的臉。
将軍看着刀身,語氣有所溫和,慢慢說道,“如果你願意以後跟着我。今日可既往不咎。”
少年聞言雙目瞪大,一臉不可置信,随後爆發冷笑,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你别他娘的做夢了!士可殺不可辱,今日是我技不如人……”
“早就聽聞挹婁族的人頭腦很好,尤擅算學。今天特要和你驗證一下。”
“一、四、二十七、二百五十六……後面的數是多少?”将軍看着少年的臉,随口問道。
少年茫然擡頭。
将軍右手一揮,少年身頭分離。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如斬草木。
“三千一百二十五。”滑落的頭顱喃喃道。
一旁俯身跪着的首領,看到人頭以如此怪異的方式滾落,連吓得後退數步,“将軍大人饒命啊!”
将軍垂了垂眼睛,淺歎了一口氣,“今天也太掃興了,首領大人給我們預備了這麼多,我們都沒給首領大人準備什麼禮物呢,這把刀……”
“将軍明察!我冤枉啊——将軍不能錯殺好人啊——”沒等将軍說完,首領便哭嚎起來,渾身打顫,他沒想到自己一個九尺壯漢有一天會被一位身材單薄的将軍吓成這樣。
将軍不語,右手持短劍,左手持尖刀,彼此交錯,發出刺啦啦的磨刀聲,十分淩冽。
此時,帳外馬蹄急,聽得有人問,“将軍可在這裡?”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幾位全副銀白色铠甲的将士掀開帳篷,領首的将領身型高挑威猛,一進帳篷,隻見一團烏煙瘴氣,不禁緊皺眉頭。
“将軍!” 領首的将領一拱手,盔甲發出慷锵聲,“王庭發來的加急密報,煩将軍親啟。”
将軍悻悻然收起雙刀,從将領手中接過信筒拆開看了,臉上露出很是為難的神情,“這信到幾天了?”
“今天剛收到,屬下快馬加鞭生怕延誤,”那将領聞到将軍身上的酒氣,眉頭皺得更緊了,“可是王庭有什麼異動?”
将軍扶額頭疼,與這将領小聲嘟囔道,“我媽喊我回家吃飯……我得趕快走……”
王後娘娘竟有直達蘇尋的信道。太麻煩了。
将領有些啞然,問道,“那這裡怎麼辦?”
“你們把這裡的人的名牌都查一遍,核對身份記冊;沒有名牌的直接送到刑房,審。屍體和點心一并送到仵作檢驗。”将軍回望了一眼首領。
“哎呀,忘了例行巡檢邊境的事……”
“都是屬下該死!日後定不敢偷懶,若有延誤,必提頭來見!”首領大人低着頭幾乎半跑半爬到将軍跟前,恨不得抱上将軍的鞋靴。
“那就辛苦你了。”将軍拍了拍首領大人肩膀,首領後背濕了一片。
隻見周圍旋風四起,一陣綠光閃過,翅膀聲呼扇,有什麼騰空而起。
首領沒有見過這個陣仗,頭貼地面,死死扣住地面泥土,待風波止息,見周圍無聲,才緩緩擡頭,竟不見将軍身影。
首領狐疑起身四處張望,都沒有找到将軍身影,撫了撫自己的頭,又揉揉眼睛。
帳内又一将領走出來,也拍拍首領的肩膀,讪笑道,“你不是想看飛羽翼嗎?他剛剛表演給你看了。你怎麼不看?”
一旁的首領大人臉色漲紅,脖頸似有千斤頂,擡頭都困難,隻得陪笑,“将軍神勇……”
領首的将領猛地飛踹了那人一腳,“就你話貧!将軍胡鬧你們也跟着胡鬧!快給首領大人把帳篷收拾幹淨!再敢耽擱,等我回去一個個削你們!”
衆将領散開各自行事,隻是為首的将領還望着天空,右手緊握,不住顫抖。
剛剛将軍臨走時給了他右手塞了虎符,這是可替代将軍行事的意思。
十年前,戰事膠着,尋将軍也是這樣接到一封王庭的密信,看信後整個人面如死灰,形如槁木,急展飛羽翼飛回王城。
從此就再沒有回來。
軍中群龍無首。外敵虎視眈眈。
一年後,國師領了一個又瘦小又渾身傷疤的小女孩來到軍中,當着他們衆将領的面對小女孩說,
“今後你就叫蘇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