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時答應了與扶桑國聯姻,也答應了做海長城的媒介。
那天,星時和小火說他要去和大海告别,和魂牽夢繞的珊瑚礁、循環湍急的洋流、洶湧澎湃的魚潮,暴躁咆哮的風潮帶,蔓長幽幻的海草林告别,他不想小火跟着。
“行行行,你一個人去,我離你遠遠的,大詩人……”小火同意了。
時間漫長,星時去了很久,小火在海洞中有些不安,但仍舊耐心地等待。猛地,一個人報膝的小火全身爆發出熾熱火焰,熱得他發慌,呼吸困難。
糟了,星時出事了!
小火奔出去順着感應去找,遠遠地看見一人魚族像露天宮殿的地方中間有一平台,四周圍了好些施法的人魚法師,平台旁邊是人魚王。
他明明看見平台中間癱着一條灰尾,全身遍布紅色的荊棘。
“星時——!”
小火的聲音趕不上施法的速度,隻見星時在平台上被人魚王手中紅色的閃電擊中,他劇烈的彎曲身體,眼睛嘴巴大張着,脖子後仰,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小火看見此景,眼前一眩,當即疼暈了過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小火在海洞附近醒來,他見到星時在洞中床榻上躺着,人是醒着的,但身體還在不時的抽搐。
紅色的荊棘紮進星時的每一寸完好的肉中,附着在他的白骨上,附着在大大小小的血管上。
星時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隻是看上去很虛弱,完好的一半,眼球和臉頰深陷,皮包骨頭,如同快被紅色的荊棘吸幹了。
小火苦笑,察覺自己的形體越發透明,向大海另一端遠望去,他又看見狹海城的結界内側多了一片片有玫瑰暗紅色閃光的結界,隻是還不完整。
他慢慢靠近星時,什麼都感應不到,小火意識到了什麼,看着星時流下了如火焰般的眼淚。
“小火……我問你……”星時嘴巴微張,嘴角向上輕勾,他還能說話,“你們岸上的人……真的摸過了……就要負責嗎……”
“嗚——” 小火猛得哭出來,“不是這樣的!星時!那個公主說的話你一句都别信!蘇莫!我現在想起來了,岸邊的人都說,她是個瘋子,是個惡人!她手上流了很多無辜人的血,老人孩子都有!星時你一定要堅持到血鴛法術那天……吸幹她的命!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嗚嗚——”
“是……嗎……”星時目光渙散,望着海洞的頂端,微微笑着,“那太好了……要不……岸上……我又多了一個對不起的人……”
“星時!你沒有!謝謝你救我!我和你在海裡,這幾年真的很開心!你不要走——我們要一起活着,我還要帶你看岸上的世界……嗚嗚——”
“可是……‘惡人’……為什麼……願意為一國人的利益……冒死……呢?”
“她可能,是被逼的啊……”
“嗯,” 星時笑了,眼中露出放松的神情,左手扶上了被黑影摸過的右肩,“那我們是一樣的……”
“不是!你們不一樣!她是無情無義的惡人!你是有情有義的魚!你是大海裡最好的魚!” 小火激動地說。
小火聽星時偶然提起過,他之所以當時會發瘋般救他,是因為幼年受困時也被一個會使火球術的人救過。
星時狠抓自己已經腐爛的右肩,掙紮起身,“……一個‘惡人’都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小火從一旁肋骨的空缺處看見,紅色的荊棘猛長,自己盤繞成一瓣手掌樣花瓣的形狀,狠狠附着上星時的心髒。
“啊————!” 星時失聲叫了出來。
邊境的海長城長好了約有一半,星時身上紅色的躁動停止了,漸漸消失于無形,很多人魚法師從洞外擁了上來,給星時輸法治療。
星時在恍惚中看見一個帶翅膀的身影從海洞的頂層出現,懷抱了他。
腦子真是神奇,會在這種時候讓人看見最想看見的,來彌補肉身遭遇的痛苦。
“終于……又見到你了……”
扶桑國王宮,血鴛盟約吉日已定。國主撥款指定讓蘇莫負責在王宮内批一處地方,提前修建水池,作為狹海城世子臨時休息的處所。
這可讓蘇莫犯了難,這個世子體型到底有多大呢? 她仔細回想着自己靠着探查術一瞬間看見的場景,用手比劃着。
隻是,若是到時這家夥真的執着到用他兩三層高的“真面目"上岸,估計運都不好運。蘇莫搖頭。
說到運輸問題,這事批給了掌管扶桑國陸運通道的國舅爺九爺,隻是國主額外特别吩咐,讓蘇莫也安排自己的人去随行。
蘇莫安排好王宮内的建造事項後,就騎馬趕去了山麓裡的丹橘府。自禁閉結束後,蘇莫一直在王城内前後忙活,并沒有回丹橘府。隻是如果說是安排自己的人,還是丹橘府裡的最放心。
江南提前接到了信,早早就在山門口等着蘇莫。
二人見面,一時無言。蘇莫下了馬,江南利落地把馬牽走去喂,遠遠看江南的動作如常,似是恢複了。
待蘇莫走了一段山路,脫鞋進了丹橘府,但見窗明幾淨,木質的地闆和家具都打蠟包漿,在陽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淡淡的果香撲鼻,綠植大葉室内點綴,好不溫馨。
江南很快又回來了,進屋換了尋常衣服,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跟着蘇莫,一言不發,靜待指令,蘇莫走到哪裡他跟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