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報警了，真夠丢人的”陳碧雲氣的臉都紅了。
“是我先動手的！”宋銘哲突然喊出來，“我……我罵了他們！”
陳碧雲愣住了：“你罵什麼了？”她的聲音充滿懷疑。
宋銘哲擡起頭，第一次直視陳碧雲的眼睛：“我說……說他們沒媽教。”
空氣凝固了，鄭茜微看見陳碧雲的表情從憤怒變成困惑，最後變成一種古怪的羞愧。
“去洗澡。”陳碧雲突然松開手，“髒得像泥猴。”
鄭茜微聞聲也想走，沒幾步。
“滿意了？”陳碧雲的聲音自後方傳來，“鬧到警察都來了，明天全小區都會知道咱家那點破事！”
鄭茜微垂了垂眼皮，頭蒙蒙的，突然意識到她在害怕，怕流言，怕閑話，她一直都這樣。
“下次我會處理得更隐蔽。”鄭茜微輕聲說。
“沒有下次！我就不該指望你，那怎麼說都是你弟弟，你就這麼看不得他好”陳碧雲冷着臉。
鄭茜微習慣了，扯了下唇：“那我又做錯了什麼，我打也打不過，我能怎麼辦，我面對那一群人我不害怕？”
陳碧雲：“如果不是你，你們學校的男生怎麼會盯上他”
鄭茜微氣笑了，事情還能這樣推算：“你說的沒錯，我跟人家說的，别找我事，有事找我弟就行。我還讓他們打的他，我早看他不順眼了，滿意了嗎，高考之後，我會離得遠遠的，不會礙你眼”
陳碧雲氣的揚手要打她，鄭茜微無力的閉上眼。
巴掌最終還是沒落下。
過了幾天，鄭茜微寫數學題的時候，同桌陶媛媛匆匆忙忙從教室外跑進來，呼吸不勻還不忘湊過來跟她小聲說：“微微，你猜我聽到了什麼”
鄭茜微正執着于一道題沒說話。
“最近不知道是誰跟學校舉報了，上面突然開始查體育班，被調查出五六個，據說是校園霸淩，已經做勸退處理了”
鄭茜微半晌後在紙上寫了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是嗎，那還挺嚴重”
陶媛媛看出來她不是很感興趣，就換了個話題：“你膝蓋好沒好些”
“沒事了”鄭茜微朝她笑了笑。
這事情，她不難猜到，因為後來陳碧雲雖然沒鬧到警察局，卻還是怕有後患。
第二天帶着她錄下的視頻，就去找學校了，不負衆望，經過一番調查處理，發現那些人存在打架鬥毆行為，又加上陸續有人站出來舉報，學校沒有放任不管，将那些學生進行了勸退處理。
隻是，這件事似乎和自己并沒有什麼關系。
“鄭茜微。”
賀琛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她猛地回神，才發現他已經蹲在她面前，眉頭緊鎖。
“冰袋不是這麼用的。”他伸手想拿開冰袋，卻發現她死死攥着不放，指節都泛了白。
兩人僵持了幾秒，賀琛突然松手，轉而捧起她的臉，給她擦幹眼淚。
“怎麼了？”
鄭茜微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哭了。
她抹了抹眼淚，搖搖頭：“沒事，就是太痛了”
賀琛看了她好一會，沒再多問：“我做好飯了，去吃飯？”
鄭茜微點了下頭。
餐桌前，一碗熱騰騰的番茄雞蛋面放在她面前。
“吃吧。”賀琛言簡意赅。
鄭茜微低頭攪了攪面條，小聲問：“你不吃？”
“不餓。”他坐在對面，目光落在她腳踝上，“還疼不疼？”
她搖頭，低頭安靜吃面，誰也沒說話，清晰的聽見窗外隐隐傳來雷聲。
……
吃完飯，賀琛收拾完碗筷，把她抱回卧室：“今天先别碰水了，容易跌倒，”說着他把她放到床邊“你先換睡衣，一會好了喊我，我帶你去卸妝”
說完他就出了房間。
鄭茜微盯着門，聽了好一會動靜，才紅着臉，轉身從床上拿起睡衣換上。
“賀琛。”換好以後，她對着門縫輕喚了一聲。
……
洗手間的暖光燈下，鄭茜微坐在鋪好毛巾的洗手台上，受傷的腳懸空着。
“我自己來吧”鄭茜微感覺自己跟沒自理能力了一樣，什麼都得讓他去做。
賀琛洗了個手，從鏡櫃裡取出卸妝油，在掌心塗勻後才輕輕抹在她額頭上。
“閉眼。”
他的指尖帶着恰到好處的力度，從眉心慢慢打圈到太陽穴。
卸妝油的茉莉香在狹小空間裡氤氲開來，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檸檬味。
鄭茜微感覺到溫熱的化妝棉輕輕擦過睫毛，然後是眼睑，最後沿着鼻梁滑到唇邊。
太熟練了。
他的動作很專注，像是在完成一件已經重複過無數遍的小事，沒有一點失誤。
“擡頭。”
他的手掌托住她後頸，另一隻手用沾濕的棉柔巾擦拭她下巴的輪廓。
水流聲裡，鄭茜微看見鏡中的自己漸漸露出素淨的臉。
賀琛弄完後自己沖了下手，視線往四周掃了一圈，問她：“你擦臉巾在哪”
鄭茜微感覺到臉上水珠再往下滑落，伸手扯過來毛巾随便擦了擦臉，聲音悶悶的：“我不用擦臉巾”
一時間沒人說話，鄭茜微多動症犯了，揪着毛巾上的線試圖往下扯。
賀琛把她手裡毛巾解救出來放回原處，無聲的笑。
“怎麼了”他放輕聲音，耐心問她。
鄭茜微又開始扯着衣擺拽了拽：“你會的可真多”
空氣又靜下來了。
賀琛愣了片刻，看她低着頭，唇抿得緊緊的，反應過來她啥意思。
“是嗎，那看來我之前被調教的挺好”賀琛眉梢挑了挑。
被調教？
被前女友調教嗎。
得幾個前女友能調教成，還是……有一個在一起很多年的前女友，能讓他甘願學習這些，肯定是個……
鄭茜微禁不住胡思亂想着，嘴角都快咧到下巴了。
在她忍不住往深了想的時候，額頭被突然敲了一下。
“又在那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賀琛好整以暇地對上她的視線。
她又開始抿唇，賀琛發現她好像總有這個動作，緊張糾結的時候都會。
鄭茜微胡亂的搖頭：“沒事啊，挺好的”
賀琛眼神隐晦不明，慢條斯理地撥了撥她頭發，繼而摟住她後腦：“我也覺得，有個妹妹挺好的”
鄭茜微心跳了跳，這是在解釋嗎。
然後就聽到他壓低聲音繼續說：“是不是突然覺得撿到寶了，姐姐”
鄭茜微過了好一會才嗯了一聲。
……
“還要塗什麼護膚品嗎”重新把她放到床上。
鄭茜微這次說什麼也不要讓他幫忙了，從旁邊櫃子上拿起水乳，開始塗抹。
差不多全部完成了。
“睡吧。”他替她蓋好被子，才起身。
鄭茜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聲問：“你要走？”
賀琛轉頭，就對上了那雙不安的眼神，歎了口氣，他看出來鄭茜微一晚上情緒都很低落：“你睡着了，我再走。”
她抿着唇，卻沒松開手，僵持了幾秒，賀琛在床邊坐下，把袖口從她手裡拽出，然後反握住她的手，安撫道：“睡吧”
鄭茜微扯過他的手放在臉邊，另一個手不自覺摟上他的腰。
好像隻有這樣才安心。
……
半夜，鄭茜微被一陣尖銳的疼痛驚醒，窗外大雨傾盆，雨點砸在玻璃上，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淹沒。
她撐着坐起身，發現身邊已經空了，那裡顯然已經沒了溫度。
她慢慢蜷縮起身子，把下巴抵在膝蓋上，盯着床頭櫃上夜光時鐘的指針，淩晨三點二十一分。
這個時間，他是走了嗎？
鄭茜微腳踝更痛了，似乎是腫了，她不想管，就這麼閑來無事的愣神，聽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雨聲，直到困意徹底消散，她才想起來拿起手機，給他發消息。
手機亮起，屏幕上面顯示一條未讀消息：
H：【止痛藥在床頭櫃第二個抽屜，醒了記得叫我】
卧室門縫下透着一線光，鄭茜微挪到門口，輕聲推開門。
才發現，賀琛沒走。
他高大的身影蜷在沙發上，長腿無處安放，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皺着。
茶幾上放着拆開的止痛藥、半杯水，還有……新凍好的冰袋，用毛巾包着，似乎剛換過不久。
鄭茜微站在門口，指尖無意識地摳着門框。
明明是會議之後還在生氣鬧脾氣，就因為她崴了腳，他氣全都消了，大概是真的吓到他了，這一晚上，他都在照顧她情緒，她本以為他送她到家門口，她嘴硬的說了句自己可以，他就會離開，隻是……
她鼻子一酸，喉嚨開始發緊，扶着牆往客廳走，怕吵醒他，她磨磨蹭蹭好久才到他跟前。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跪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指尖不受控制地輕輕觸碰他的眉梢，試圖将其撫平。
“鯉鯉”賀琛半睡半醒間睜開眼，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神色裡還有點迷茫，輕聲道。
鄭茜微手一瞬間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賀琛看她瞳孔緊縮，幾乎是瞬間清醒，從沙發上彈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按了按眉心，聲音低啞：“疼醒了？”
鄭茜微點了點頭，聲音有點幹澀：“你不是說……我睡着了你就走？”
賀琛坐起來，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雨聲轟鳴，鄭茜微坐他腿上，賀琛低頭看她腳踝，拿出新的冰袋，敷上去：“怕你半夜疼醒，又自己一個人偷偷哭，我也不知道 ”
鄭茜微突然輕聲低語：“能不能一直陪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