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笠這才反應過來翁渟生着病,看面色應如他所言是風寒之症,她急急忙忙道:“公子好意,我領了。公子先睡一會,我去給公子熬個粥。”
她幫翁渟蓋好了被子,前去膳房一觀,連片菜葉子都沒瞧見。
顔笠無奈地歎了口氣,抻了抻腰準備出去問問侍衛,剛拉開房門,一個看着十三四歲的孩童背着籮筐撞了進來。
孩童面相雖看着小,身材卻闆正。
他沒注意到眼前有個人,忙往後撤了幾步,驚訝道:“這位姐姐是?”
顔笠挑了挑眉,笑道:“你就是福添吧。我是剛來楓栖殿的宮女,叫顔笠。”
“你認識我?”福添高興地拉住顔笠的手,“笠姐姐你生得真好看!”
顔笠湊近了些,才發現福添臉上有幾道傷痕:“臉上是怎麼傷去的?”
福添低下頭,含糊道:“路上摔了一跤。”
他忙卸下籮筐,裡面是幾株新鮮的菜和一小籮米。
福添揉了揉肩,憂慮的眉瞬而舒朗:“這是我剛去内務司領的,楓栖殿人丁不多,外頭時疫又鬧得緊,隻拿來這麼些。”
顔笠掂了掂,将米倒進碗盆裡,今日所食不成問題。
“你每日都會去内務司?”顔笠問道。
福添幫着顔笠把菜取出,整齊地列在桌上:“不常去,殿裡缺東西了就去。宮裡的人多多少少都懼怕楓栖殿,我出去取東西都要挑個人少的時辰,免得驚動太多人。”
顔笠洗淨白米,撿了幾枝幹柴生火:“公子是不是沒有出過楓栖殿?”
“公子?”福添反應了下,“先生确未出過殿。”
顔笠扇着火,沒有出聲。
“一般人都不敢靠近楓栖殿,唯恐避之而不及,笠姐姐為何而來?”福添年紀小,但身處宮中,心裡看得清。
顔笠手腕一頓,繼續扇着:“戴罪立功。我是天水牢裡關押的犯人,要準備流放的。”
“我先前不知楓栖殿是何地,在牢裡聽聞能□□放之刑,我就來了。”
聞言,福添臉色暗了下去,少年不以瑕飾的落寞刺痛了顔笠的心。
她慌忙解釋:“不過就算我知道,我也會來。我不信鬼神之說,更是也被世間抛棄之人,說不定來這楓栖殿沖撞一番,還能走個好運。”
顔笠言辭真誠,不像诓人。福添抿唇笑了笑,打了桶水來洗菜。
火候燒得正旺,顔笠的身子暖了許多。她伸出手,放在火堆前,目光滞在了與翁渟拉勾的小指上。
“既然楓栖殿無人問津,那你又為何在此?跟我一樣,戴罪立功?”
福添算到顔笠會有這麼一問,畢竟楓栖殿之人,旁人畏懼卻又好奇:“我是先生的奶娘之子。父親好賭,家中實在無力照顧我,才将我送入宮中。”
“奶娘?”
福添點點頭:“臨走前,我娘告訴我,先生是極好的人,讓我不必怕。鄰裡總說她進過楓栖殿,倒了黴,找了個噬賭的丈夫,可她不認。她說這是自己進宮前就許配下的,不怪任何人。”
“她和姐姐你一樣,是因罪進了楓栖殿的人。父親家道中落,欠債獲罪。當時先生剛被送入宮中,無人照拂,我娘為求釋罪來了楓栖殿,待先生五歲時離開,而後回到家中生下了我。待我七歲時,便将我送入宮中,成為先生的侍讀。”
難怪翁渟這麼快就答應了她的請求,應是有奶娘之故。
到頭來,都是被迫待在他身邊。
“那奶娘不在的這幾年……”
“都是先生一人過的。”福添答。
顔笠想起了自己的外祖母。深夜難眠之時,她也常常望着外祖母深睡的臉龐沉思。
福添将菜都洗淨後,擦了擦手心冒出的汗:“姐姐你這火,烤得人心裡暖暖的。”
他放下帕子,對顔笠說:“我去看下先生。”
“好。”
福添輕手輕腳地走近床榻,幔紗未遮,随風而動。
窗外的雪停了,但天色依舊灰沉沉的。
翁渟雙目緊閉,呼吸勻長。想來顔笠進殿時醒過了,不然顔笠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福添掖了掖翁渟的薄被,正要放下挽住紗幔的銅鈎,陡然聽見床上之人發話。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