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管放心說,本宮自有判斷。”
小公公摔下刑凳,挪着不堪的身子跪膝在地:“回娘娘,楓栖殿的炭……被内務司的公公……拿去值事房了……”
“竟有此事!”柳曦站起身來,“值事房裡本就有炭供着,難道還不夠嗎?”
小太監顯然是剛入宮,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本就已經被鄭賢罰了一通,此時更是慌了神,“娘娘息怒!是内務司總管馮公公吩咐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柳琰晨凝眸微思,開口道:“怕是那些太監白日裡要去值事房裡偷懶,嫌冷多生了些炭,才會不夠燒的。”
他頓了頓,又說道:“方才我已聽到鄭賢命人送炭至楓栖殿,人心雖惡,手腳卻麻利。”
柳曦烏發盈肩,素面無瑕,沒有珠钗點綴,風姿更加撓人。
“鄭賢既已罰了你們,本宮也問了清楚,錯不在你們,剩下的十杖便免了。至于姑娘你私自出殿,念你是迫不得已,受過十杖已是罪過,本宮不深究了。若陛下過問,本宮都會幫你們解釋。”
“你叫什麼名字?”柳曦望向顔笠。
“楓栖殿,顔笠。”
“身邊的這位小公公呢?”
“小的内務司,林堯。”
“本宮記下了。”
柳琰晨揮了揮手,跟在明爍身邊的楊簡立馬上前。
“楊太醫,勞煩你看看其二人。”柳曦順着台子而下,頭疾已緩了不少。
楊簡察看了下傷勢,心中有了定數:“娘娘,都是些皮肉傷,幸好未傷及内裡,微臣開幾服藥,将養些時日便好。”
“如此便有勞楊太醫了。”柳曦轉身就要離去,隻聽見顔笠重重地一聲跪在地上。
“娘娘,奴婢懇請娘娘……救一救公子……”
柳曦回過身,扶起她:“你要本宮怎麼幫你?”
顔笠松了口氣,鼓起勇氣道:“奴婢知娘娘是心善之人,我求求娘娘,能不能派太醫去一趟楓栖殿,治一治公子的病。”
眼尾腥紅,淚珠打轉,顔笠見過宮中權勢的厲害,逢及柳曦的溫柔,心中不禁酸楚。
“這倒不難,本宮派個太醫去瞧便是了。”柳曦垂眸,彎下腰:“宮中對自家主子盡心是本分,不過本宮想問你,你隻入了楓栖殿短短不到一日的時間,怎會舍得拼命?”
顔笠釋然地笑了,想起翁渟同自己說過的話,雖含無情,但更多的,是愧意。
“不隻為公子,也是為我自己。”她答道。
柳曦眼波微漣,有些動容。
她直起身,吩咐道:“内務司的馮起不能再留,傳本宮旨意,命劉良為内務司總管。”
顔笠依稀記得‘劉良’這個名字熟悉,反應過來正是自己在内務司門口遇到的值事公公。
“劉良是鄭賢的人,阿姐這是給個巴掌再給顆棗啊。”柳琰晨笑着搖搖頭。
柳曦無奈地歎了口氣,穩穩坐下:“鄭公公的面子,宮裡人都要給他三分,哪怕是我。這位小公公怕是回不了内務司了,以後就留在明鸾宮吧。”
林堯哪裡受過這樣的恩典,連連磕頭:“奴婢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一番折騰後,時已快至子時。安神香不知何時燃上,白煙袅袅,揉開了殿中的苦澀。
柳曦頗覺身子疲乏,捏了捏眉心:“楊太醫,日後一服藥送往明鸾宮,一服藥送往楓栖殿。本宮乏了,子昀,送顔姑娘回去吧。”
“子昀明白。”柳琰晨準備喚人,卻發現顔笠微微擡手,止住了他。
她咬牙忍疼,顫巍巍地跪起:“娘娘和大人的今日之恩,顔笠沒齒難忘,一定會報答。”
柳曦揚了揚手,讓柳琰晨扶顔笠起身:“身上有傷,别總跪着,傷身子。”
“顔姑娘,我送你回去吧。”柳琰晨和聲道。
“好。”
顔笠不便行走,隻好讓人連凳帶人一齊帶回楓栖殿。
冬日的朔風襲懷,顔笠冷得顫抖,身子卻如同火一般騰燒。
柳琰晨撐着傘,瞥見傘下瘦弱的身影,單衣輕揚,血色入目,他實在是于心不忍。
他解下狐氅,輕輕蓋在了顔笠身上。
“大人,會弄髒。”顔笠尚存一絲意識,呼出的白氣消散于雪霧之中。
“無妨。”
顔笠還未來得及說一句“多謝”,人便昏睡了過去 ,不知飛雪沾身,刻入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