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琰晨見翁渟無言,接着道:“我知先生心中仇視翁家,憑此一點,你我就是盟友。”
“我從未說過。”翁渟急得打斷。
“可事實如此!”柳琰晨站起,靠近翁渟,“我今日同你說了這麼多,底策無餘。下一次見面不知何時,我隻能抓緊時間,讓你成為我的同盟。”
說完,他背過身去,方覺自己失态。
翁渟注視着柳琰晨,冷靜道:“顔笠來楓栖殿之事,太後幫過福添。”
“借給陛下的面子,先生也沒有挂懷,不是嗎?”柳琰晨回過頭,輕吐道。
翁渟隐約感到不對,扼住柳琰晨的手腕:“柳大人為刑部侍郎,生死場上渡血而行,今日這般莽撞,想來是朝中出事了。”
柳琰晨雙目緊鎖,歎道:“告訴你也無妨。并州戰事告急,太後賦了蕭王兵權。先生不會不知,兵權給出容易收回難,何況事關太後。”
“所以你想借我的手,壓制翁家,不能讓兩方同時壯大,對嗎?”
柳琰晨回身,松開了翁渟的手:“我來時,并不能确定你是否能與我并肩,我想過勸說你,引導你,甚至一步步教習你,如今看來,是我低估你了。所以我才會迫不及待地提出盟友之意,朝中大勢已向太後傾去,我們沒有時間了。”
書房内的燭火滅了兩支,一隅的亮光瞬間黯淡。
翁渟低下頭,回道:“翁家之事我會幫你,但隻此一次。”
“子昀。”翁渟忍下哀痛,手不自主地握成拳,“我讀過那麼多書,亦有一顆抱負天下之心。可我的命,不允許我置于危險之中。”
“為何。”
翁渟笑了笑:“它現在是屬于顔笠的了。”
柳琰晨震驚地擡眸,唇間打顫。
翁渟坦然回望,道出心中之想:“以前我能做主時,我選擇了向死而生,可如今不同,我必須好好活。”
“為了顔笠?”柳琰晨問。
“為了顔笠,也為了自己。從前日子沒有所托,現在有了,才覺得活着萬分珍貴。”
柳琰晨不死心,倔言道:“若你是怕顔笠因你之罪受牽連,我可以……”
“不用了。”翁渟打斷了他,“子昀,你沒有經曆過我的生活,不知道一點點的希望和溫暖,于我有多重要。”
話盡于此,柳琰晨再無可言,多說也無用。
眸中晦暗明滅,他沉了口氣,順問道:“顔姑娘身子可好些?”
“好多了,讓娘娘無需挂念。”翁渟應道。
他連這都算到了。柳琰晨無奈氣笑,若有所思。
“倘若有一天,你想以強求安,便來找我,我一直在這裡等你。”
“會的。”翁渟笑答。
柳琰晨點點頭,拂袖而去,回了明鸾宮。
柳曦正坐于石凳上,在暖陽下,陪着小皇子在梅花叢中嬉戲。
“阿姐。”柳琰晨拱手行禮,頭深深埋于雙臂中。
柳曦招招手,讓柳琰晨在他身邊坐下。
“去看過顔姑娘了?”柳曦面帶笑意,如驕陽下的一顆明珠。
柳琰晨順着柳曦的目光望去,小皇子疾奔的身影穿梭于花林間,生動而活潑。
他突然懂了翁渟對于美好的向往。
“怎麼不說話?”柳曦轉過頭來,看向他。
柳琰晨回過神,淺笑道:“顔姑娘身子好了許多,阿姐可以放心了。”
柳曦見柳琰晨眼色落寞,抓住他的手,安慰道:“盡人事,聽天命,莫強求。”
柳琰晨掩了掩面色,和聲道:“子昀在阿姐這住了幾日,終是外臣不便,也該回府了。”
柳曦拍了拍柳琰晨的手,對着梅林喚了聲:“朝銘,過來,阿舅要走了,跟阿舅辭别。”
齊朝銘踩着雪坑,略帶蹒跚,宮女在一旁小心護着,到了柳琰晨面前。
“朝銘見過阿舅,阿舅不再住幾日嗎?”
柳琰晨覺得天日大好,就此離去有些辜負。
“阿舅不是朝銘,阿舅還要回去看看阿舅種的花呢,離開了這麼多日,怕是都要枯完了。”
“那朝銘就不留阿舅了。阿舅回去的路上當心些。”
“好。”柳琰晨摸了摸齊朝銘的小腦袋,快意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