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渟沒想到顔笠還記着這事。
“我瞧他有向學求教之心,才跟他多說了些。”翁渟解釋道。
顔笠努了努嘴,戳了幾下翁渟的肩:“還教人尋條後路,當時翁汲刺向你之時,你怎麼沒想着給自己留條後路。”
翁渟說不過顔笠,自知自己理虧,隻能聽着受着。
這事怕是過不去了。
“你還生氣?”他問道。
“當然生氣。”
“那你怎樣才會消氣?”翁渟笑着問。
顔笠睨了翁渟一眼,嘟起嘴:“不知道。”
翁渟無聲地笑了下,繞過顔笠走去前面,幫她遮去了大半陽光。
視線一下舒服了許多,顔笠稍稍擡頭看,恰好觸及翁渟翁渟挺拔的脊背。
恍惚間,她想起那一瞬,翁渟站在自己身前,護住自己的模樣。
她垂下頭,清了清嗓子,“翁渟,方才在明政殿,你是為了我頂撞太後的嗎?”
“我早已成為太後的眼中釘,今日這一遭過不過,都是一樣的。”翁渟怕她擔心,格外輕松地答。
嘴硬。顔笠腹中暗诽。
腳步徐徐,走至人迹鮮少的宮牆時,顔笠突然感歎道:“沒想到劉良一事,竟成了此局的關鍵。”
翁渟側過身,耐心聽她講着,應了句:“多虧你留了個心神,應對時不至于慌張,借銅鏡窺得其中玄機,我的阿笠當真是聰明。”
“論起來,要是太後早早發現了這步搖的來曆,怕是不敢輕易插戴。”顔笠皺了皺眉,問道:“不過今日你們如何确定,太後定會來明政殿?”
翁渟腳步頓住,神色晦暗,“因為此前,陛下和太後吵了一架,沒有給太後留下情面。”
“太後掌權多年,為人高傲,一朝失權定會心有不甘。齊揚泓如今失了兵權,陛下又不斷栽培自己的勢力,朝中老臣岌岌可危,她今日來,就是為自己争最後一口氣,不論輸赢。”
“她對舊臣的盡力相護,便是告訴衆人,她還未倒。”
顔笠長籲了口氣,唏噓道:“天家最是無情地,情在權面前簡直分毫不值。”
翁渟趕緊轉身捂住了顔笠的嘴,突然的逼近讓顔笠猝不及防,瞪圓了眼睛望向他。
“在宮裡,這些話可要小聲些。”翁渟呼出的氣打在顔笠臉上,撓得顔笠睫毛止不住地輕顫。
她對上了翁渟曜石般的瞳。
先前,翁渟的瞳中總是蒙着一層霧色,瞧不真切,隐匿而神秘。
而下,這層霧色銷聲匿迹,露出更為深邃的底色。
眉峰勾勒,遠山相連。
仿佛有一陣莫名的吸引,顔笠挪不開眼。
翁渟似是并不在意這逼仄的距離,反而更靠近了一步。
“阿笠,洞庭之外,則是桃源。”翁渟隐隐含笑,眉目見顯露出難以窺見的輕佻。
顔笠聽懂了,掰下翁渟覆在自己臉上的手,“你這是在誇我好看?”
翁渟一挑眉,沒有否認:“可以這麼認為。”
顔笠直迎上翁渟的目光,歪着頭問:“少師,怎麼不做正人君子了?”
“我何時說過,我是正人君子了?”翁渟反問。
顔笠被逗笑,後撤一步緊緊靠在牆上,随意問道:“少師是被我灌了什麼迷魂湯,也敢胡作非為了起來。”
翁渟直勾勾地看着,沒有作答。
不知何時,逗弄之間,已經無虞。
顔笠靜靜地注視着他,嘴角揚起不經意的笑容。
他們是一樣的人,孤勇,無畏,永遠是最快出鞘的刃,直逼敵人的咽喉。
顔笠仔細瞧了瞧,這幾日勞碌奔波,翁渟眼下浮了層淡淡的青意,不細瞧難以發現。
“不知少師是否會懷念,那些終日卧床的時光,總歸輕松些。”
翁渟愣了愣,随後搖搖頭。
“從前多過蹉跎,少些盼頭,沒有意思。”
“翁渟。”顔笠抿了抿唇,“累嗎?”
“談不上多累,相反,更有些樂在其中。”
顔笠随之一笑,眸色欣喜:“那便好。”
一小太監路過,詫異地回頭望了兩眼,連忙過來:“少師原來在這兒,可讓奴婢一頓好找。”
“出什麼事了?”
小太監微微喘氣,忙道:“陛下派奴婢來跟少師說一聲,翁國公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