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銳提高了聲音:“你在說什麼,如果人人都來借用一下,那公司還有任何秩序可言嗎?”
“你把和我争辯這幾句話的功夫拿去按電梯,現在我已經到了。而且,關于遲到的規矩是公司立下的,換言之,我正在遵守秩序,您覺得我說的對嗎,談總?”
方瑅靈似乎在和談亦的助理對話,但其實她并沒有把這人放在眼裡,隻一直看着談亦。
徐銳仔細看了方瑅靈的工牌,這年紀輕輕的實習生女孩,說話一副主人做派,他正要呵斥,将她驅趕出電梯,談亦淡聲開口:“徐銳,不要浪費時間。”
既然老闆不計較,他也不能說什麼,徐銳無奈地按亮樓層。
“三十層,謝謝。”方瑅靈補充。
談亦雖然沒有嚴厲地禁止她搭乘電梯,但她在電梯裡的存在感,大概連空氣都不如。仿佛多看她一眼,多和她說一句話,是對他寶貴時間的浪費。
方瑅靈正好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今天出門出得急,連妝都沒化,前幾天都在熬夜寫論文,素顔有一點點蒼白憔悴。
等會兒還要和上級一起見客戶,她抓住在電梯裡的幾分鐘時間化妝,從手提包裡取出氣墊。
其實化妝算是一件半私人化的事,方瑅靈面對着鏡子,旁若無人地用粉撲按壓面頰,用睫毛膏刷着纖長的眼睫。
時間緊迫,條件簡陋,而她站在那兒,手部動作行雲流水的優雅。
方瑅靈面對着的鏡子和電梯門的鏡面形成映照,談亦雖然背對着她,但能夠看到她的一舉一動。
當她描完眉,握着眉筆的手落下,眼神在鏡中和他輕輕碰了一下。
電梯先停在二十層,徐銳需要到其他部門辦事,先行出了電梯,臨走前,他用奇怪的目光瞪了方瑅靈一眼。
方正的空間裡隻剩下她和談亦兩個人。
方瑅靈化完了妝,開始噴香水,她擡起手,對着空氣按下瓶口,液體釋出,細密的液滴在燈光下飛舞,像洋洋灑灑的華麗的金色粉末。
“這裡不是你的化妝間。”談亦不太喜歡香水的味道,側目看她。
他的話音落下時,方瑅靈按了第二下,不小心噴到了他。
今天出門收拾的時候,她匆忙間摔了香水瓶,可能噴頭摔壞了,釋出的液體過多,談亦的脖頸處出現一片淺淺的濕迹。
一股帶着甜意的花果香氣侵入了鼻腔,他的臉色冷了下來。
“不好意思。”方瑅靈又開始了她毫無誠意的緻歉,她從包裡拿出紙巾,擡起手,想要為他擦拭。
談亦側開:“不需要。”
“不要總是對我說‘不’。”她一語雙關,“我說需要就是需要。”
方瑅靈的指尖隔着一層紙巾,觸到了男人的頸部皮膚,甚至能感覺到他脖頸血脈輕微的搏動。
空氣靜默了兩秒鐘,談亦扣住她的手腕。
對她再一次的冒犯舉動,将自己想法淩駕于他人意志之上的慣性,他隻感覺到厭煩。
“已經好了,放開我吧。”
方瑅靈的手腕懸在半空中,她盯着他的眼睛,輕聲說。
談亦松手後,将紙巾揉成了一團,四下沒有垃圾桶,她攥在手心:“談總,作為員工,我可以向你提一個建議嗎?”
事實上,無論談亦回答可以與否,她都會提:“我和你的助理其實見過一次,但他剛才都沒認出我,足以證明他的識人能力不足。”
“建議你換掉你的助理,然後聘用我,我可以保證,我的工作能力比他出色得多。”
“你覺得他應該記住你——因為你很重要麼?”談亦掃了一眼面前這個,連象牙塔都沒有完全走出,但因為優越出身而格外有傲氣,覺得自己能做好任何事的女生,“以我對于員工的評判标準,自信可能是個好的品質,但過度自信不是。”
此時,叮的一聲,電梯門在兩人的面前緩緩打開,方瑅靈張了張唇,想說的話被談亦冷聲打斷:“你還有一分鐘。”
方瑅靈看了下時間,連忙奔出電梯,在剩餘二十秒的情況下及時地打了卡。
談亦回到辦公室時,魏明歌已經在會客室等候了他一段時間,他們今天将讨論一個合作案的細節。
魏明歌從沙發上起身,走近談亦的時候,卻聞到一陣女性香水的氣味。
如此明顯的香氣,若非貼身的觸碰,很難沾染到。
“ROJA的沙龍香。”魏明歌也做美妝生意,對香水如數家珍,她挑眉笑了笑,“談總今早上剛從女朋友那兒過來公司?”
換做其他人,可能不敢這樣直接探問他的私事,但她和談亦認識多年,不太過分的話,他應該不會和她計較。
“不是。”談亦否認,但也沒有要進一步解釋的意思,“我去換一件衣服。”
在與辦公室相連的休息室裡,他打開衣櫃,換了一套新的襯衫和西服。
當脫下舊的襯衫,他更清楚地聞到那一股香水的味道。
豐富、馥郁、華麗,氣味裡藏了一出舞台劇,她在台前穿着複古的公主裙。
中調和後調漸變成絲絲縷縷柔和的甜。
方瑅靈人是消失了,但她生硬留下的氣味還在持續給他制造着微小的困擾。
談亦出了房間後,另一位助理Tracy進來拿走他換下的衣服:“談總,我現在送去幹洗。”
“不用。”他說,“直接扔了吧。”
見完客戶回到工位,方瑅靈輕舒了口氣,今天好險就遲到了。
她很快又反應過來,如果用遊戲來做比喻,她隻是保持不死,卻一直在新手區打轉,這樣下去,她要何年何月才能打boss,能不能打赢且不說,她現在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呢。
總不能每天去電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