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會是社區的功勞吧,他有聽過孤獨死的壽後服務,可這完全對不上号。
夏油傑彎腰打開冰箱,與冷氣一同撲面而來的是清新的檸檬除味劑,他看着冰箱裡大部分高檔的罐裝食物,蓦然關上。
“哈??你說咒靈回老家搞了大掃除還換了燈泡給冰箱裡塞滿了食物?傑,你腦子終于宕機了嗎?”
“……我沒說是咒靈,隻是陳述事實而已,确實有人這麼做了,這個人是誰暫時還沒有頭緒。”夏油傑坐在屋頂,看着零星幾處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嶄新瓦片,歎了口氣“一個平時節儉的老人,冰箱裡怎麼可能隻有昂貴的罐頭和飲料,很明顯是有人把易壞易腐的家常菜處理掉,換成保質期長的罐頭了。他這麼做的目的……”
“我隻能想到是為了讓漂泊異鄉的親屬回家時能好受一些,整個房子有一種刻意的‘我有在好好生活哦’的粉飾。而且那些明顯是精心照料的花也處理得很妥當,簡直能用至纖至悉來形容——悟,你說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總不能是忏悔?”
“如果是人為的話就不是我們的職責範圍了吧,操心這麼多事會提前變成老頭子的傑!……忏悔,有沒有可能是兇手那邊的人?啊好麻煩,你快點搞定回來和我雙排吧!”
很遺憾,随機開車撞人的肇事者是個孑然厭世又碌碌無為的中年男性,在那起事件的最後撞向了路樁反噬其身,現在仍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
不過和好友插科打诨還是能調節心情的。夏油仗着帳的掩護在彌漫着霧氣的熹光中阖眼打了個盹,在即将滑入夢鄉的昏昏沉沉之際,他看見了一團白色的光點聚集在這小院子裡:湊近去看,那團光點突然幻化出了耳朵和尾巴,接着如同煙花般迸裂散落成了一地憨态可掬的小白兔。它們像流水線上的工人排成一列,用毛茸茸的小手嘿咻嘿咻地将院子裡的盆栽全都轉移出去。
門外的兔子則接二連三地疊起了羅漢,最上面那一隻聳動着三瓣嘴,用觸須歪歪扭扭地寫上告示牌,但那實在是太胡裡胡塗了,完全無法辨認。
夏油傑隻好又回到院子裡,幹完活的兔子們就地吃起了大餐,那些雜草好似就是這樣消失不見的。滿地光暈讓人看得精神恍惚,其中一隻尋尋覓覓,東奔西跑,最終躲在雨鍊那,埋頭不知在啃什麼東西。
他正想跟過去看看,視線突然糊成一團,他茫然地愣在那,隻覺得臉上越來越熱。不會是有隻兔子跳到他面上了吧?夏油這麼想着伸手抹了把臉,再睜開眼時隻看到朝陽晃晃。
哦,原來是陽光把臉曬燙的。他木然呆坐了一會,才從屋頂躍下去。
鬼使神差的,他回首細看了一遍這處小院子,仍舊沒發現有咒靈的殘穢。
“是我想太多了吧。”
他這麼想着一道爍亮光線卻突然刺痛他的眼睛。夏油傑半阖眼望去,和夢中如出一轍的雨鍊正涔涔往下滴水,折射光線的某物如同沙灘上的貝殼,熠熠發光。
他走上前去拾起那泡在積水裡一半已經泡發了的東西,那是一張常見的、各種基礎信息都一覽無遺地印在上面的學生證,沒想到最後是以這種方式找到線索。
“森然高中,高一1班,四時奈娜?”夏油看着面容被泡得模糊不清的證件照,笃定這個名字沒有出現在調查資料裡。
“看來要去跑一趟了。”他低聲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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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然高中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森然”,坐落在樹蔭蔽日的山腳處,學生們每日上下學還得爬一段坡。
得益于輔助監督的運作,夏油傑換上了襯衫戴上臨時證件,旁若無人地進入到校園裡。
“這位同學,請問高一1班怎麼走?”
被攔下問路的女生看着明顯不是本校人的夏油傑,先是驚奇地張大嘴,随後又狐疑地問:“我就是這個班的,你有什麼事?”
這個學校真是小。被熱心的帶路人一路七拐八拐來到後門雞圈的夏油傑發出如此感歎,并對學校裡養雞保有一點意見。
這裡再怎麼遠離市中心也是東京啊!東京的學校裡養雞?
“就是這裡了,娜娜是雞圈的負責人……啊,同時還是炸雞俱樂部的部長,雖然隻有她一個人——娜娜!”
夏油傑朝着女生喊話的方向望去,一個身影駐足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交界處,她低頭看着手心,頭發紮成兩個下垂的小啾啾,白皙纖細的後頸被陽光照的晃眼。
四時奈娜擡頭,一雙又圓又亮的貓兒眼呈現琥珀色,輕輕眨了眨。
“班長,有事嗎?”
“我沒事,不過這位據說是撿到了你掉在校外的學生證,親自來還你……那是?鹽太郎嗎!”班長大驚失色地喊道。
“唉,是鹽太郎,貌似是我昨天倒的飼料太多了,他把自己撐死了……”四時奈娜向她展示了一下手裡捧着的可憐的小雞,兩人圍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說了一會,随即約好了放學來俱樂部室吃炸雞。
夏油傑站在一旁雙手插兜,斂目不語。等到班長揮别了兩人,他才直視着女孩雙眼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在飼養咒靈嗎,同學?”
四時奈娜身後,茅草搭成的雞圈裡,一團膠着陰晦的怨氣蜷縮着。但在看得見的人眼中一目了然,那是不亞于二級的咒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