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場雨後,即便是白日,天上也挂着沉甸甸的烏雲,昏昏地墜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撕成雨滴砸下大地。
白嬌的床鋪正對着那幅把向天歌吓夠嗆的鬼面挂畫。雖然知道是烏龍一場,但被那東西盯着,她心裡也毛毛的,猶豫着要不要将畫拿下來,糾結得要死,好想有人給她決斷一下。
她鼓着臉往對門望去。對面房間的屋門關得緊緊的,表明屋裡的金恩琪壓根沒有理她的意思。
剛剛分房間的時候,白嬌本來想着上樓去找白子原,離大佬住得近一點。但金恩琪一把拉住了她,說她們兩個住在這裡,沒有過問她的意思。
本來倒沒什麼,倆女生住在一起互相幫襯也好。但當其他人去另一個吊腳樓後,白嬌問金恩琪要不要處理一下這幅畫,結果金恩琪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留了句“我又不住這兒,你随便”,轉身就去了另一個房間。
白嬌越想越氣,憤憤地将畫摘下來,貼着牆放在了自己的屋子外面。
這下公平了!無論鬼要吃誰,距離都是一樣的!
另一座吊腳樓裡,男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導師。
“張老師,你這又是做什麼?我們住的是大床房,不是雙人間。”
張齊明把被子枕頭往床上一扔:“大床房也能住倆人,我跟你一起睡。”
“聽起來居心叵測啊……”
張齊明沒好氣地斥責道:“王超,你年齡小見識少!我這是在保護你,懂不懂?”
“啊?”
“你沒看過古早的鄉土恐怖電影?遇到啥鬼啊怪的,第一個死的就是專家!咱倆加起來好歹算一個半,不抱團取暖,怎麼挺過今晚?”
王超眨巴眼睛半晌沒說話,呆愣地看着張齊明手腳麻利地收拾床鋪,分出了一張雙人床。
王超沒有辦法,隻好在張齊明身邊躺下。
雖然嫌棄并且提防着旁邊的老男人,困意還是像水流一樣鑽進了王超的腦袋裡,涓涓地帶走了他清醒的意識,沉下濃厚的睡夢。
夢中,王超又見到了那個女人。
女人又在吃他。
今天,吃到哪裡了?
王超用力将脖子擡起一點角度,隐隐看到自己的小腿處隻剩下森森白骨。他的大腿涼飕飕的,并且女人離他的面部越來越近,應該是吃到了大腿肉的部分。
第一次見到女人時,她還隻蹲在腳旁。現在,已經快輪到上半身了。
他看不見女人的臉。濃密的長發垂在女人兩邊,幾乎完全擋住了她蹲下的身子。
但他能聽見女人咀嚼的聲音。
嚼着脆骨時嘎嘣嘎嘣很清脆,連肥帶筋的小腿肉有些彈牙。瘦肉吃起來會費勁一點,她會細細品味很久,仿佛對待上品珍馐。
無比清晰,仿佛有專業AMSR拿了麥克風在他耳邊。
哦,很快,他就要沒有耳朵了。
他早已麻木的心中驟然湧上一陣恐慌。
萬一,要是被吃沒了怎麼辦?
死亡逐步逼近,他緩過神,驚慌地想要大喊。女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叫,緩緩擡起頭來,黑發覆蓋下,沾着碎肉血迹的牙齒慢慢咧開……
“啊!”
王超猛然從睜開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發現自己汗流浃背,沖鋒衣内裡潮乎乎的,濕了一大半。
“一驚一乍的,幹什麼!”本身睡得就不安穩的張齊明被他的突然大叫吓了一跳,絮絮叨叨地埋怨,“一個兩個都瘋瘋癫癫的,這破試煉還能好?”
王超不管他喋喋不休,連忙掀起被子看自己的腿。見小腿還完好無損,意識到那隻是一場夢。他垂下頭捂住臉,重重舒了口氣,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後怕感。
系統給他分配的身份是“一個飽受噩夢纏身的大齡博士生”。在一次在論壇上看到長壽村的地圖後,忽然開始做同一個被女人吃掉的噩夢,深受困擾,再加上極大的畢業壓力,接近崩潰。
王超也要崩潰了。
從吃腳趾到吃大腿,也不過一周的時間,照這個速度下去,再有一周,夢中的女人就要把他吃完了!
每天都做這種夢,擱誰誰不瘋啊?
所以他來長壽村要完成的個人任務,就是解決噩夢的問題。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緊接着是白嬌的聲音。
“張老師,王博士,團長讓我來找你們,說要開個小會。”
聞聲起身的張齊明又将眉頭擰出一個“川”字。
又開會,又開會!比他這個博導還愛開組會!
兩人收拾好往外走,看見其餘人正在另一座吊腳樓下。
白子原最為搶眼,站在那裡就如畫般悅目。他的手裡拿着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塑料小旗子,大大書寫着一個黑色的“黎”字,好像一個為夫還債被迫賣藝的廉價旅行團導遊。
白導遊号令道:“從現在開始,我們相當于深入長壽村内部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我不過問。需要人幫助的,可以分享。不願意分享的,自己去找線索。但是,我有三條規則,必須遵守。”
“一,涉及到長壽村秘密的公共線索,必須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