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鬧劇結束，那幾個人也恢複了理智。吃到血塊的人心滿意足地舔着嘴唇，被擠出的人則惡毒地瞪着他們，更有甚者居然貪婪地繼續打量棺材中的屍體，好像還在等待它結新的果子。

可惜，歲神未再降下垂憐。

“行了，封棺。”

大巫賢阻止了這場鬧劇的延續，指揮幾個青年将棺木盒子蓋上，落入墓穴。棺木一經落入墓穴就不會再移動，棺木埋好，壘成了橢圓形墳，儀式就此落成。

大巫賢和穆貴春達成了某種默契，沒有人再提祭血禮成的事情。

棺材順利入土，儀式結束後，荻族人的習俗是主家會在院壩擺設長席，請客人們移步就餐。

幾個試煉者折騰了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早已饑腸辘辘。他們跟着人群回到了村裡，還未進院子，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院中架起了若幹長桌，鋪上了芭蕉葉作為墊子，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肴，讓人忍不住吞咽口水。送行的幾十号人陸陸續續圍着長席盤腿而坐，甚是壯觀。

向天歌和白嬌坐在白子原的一左一右，像是兩個稱職的小跟班。

“剛剛到底怎麼回事？那小孩和歲神有什麼關系？”向天歌要餓死了，一坐下就往嘴裡塞了一個紅薯粑粑。

白子原拿起一塊煨紅薯，慢條斯理地剝皮。軟糯金黃的紅薯瓤被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捏着，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你看到了？”

“看到了，大佬，的确有一個小男孩。還有點眼熟，好像在村子裡見過。一溜煙又沒了。”向天歌嘴裡忙得很，邊嚼邊含糊不清地繼續問，“大佬，你又怎麼知道神的喜好？我看彈幕裡都在說——”

“都在說我瞎貓碰死耗子？”白子原斜睨了他一眼。

“呃呃呃。”向天歌費力地将紅薯粑粑咽下去，幹笑兩聲，連連和彈幕撇開關系，“當然我不是這麼想的。我認為大佬有真本領！”

白嬌捧着烤玉米作倉鼠點頭狀：“我也認為團長是經過嚴謹推理的！就是我不太懂其中的原理……”

白子原饒有趣味地笑了一下，咬了口紅薯：“沒那麼玄妙，彈幕說得對。撞大運也是一種本事。”

烤得噴香軟爛的薯泥一抿就在舌尖化開，甜滋滋熱乎乎的味道讓他也不由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這才是試煉的第一天，信息量就撲面而來。雖然他的大腦還處于興奮狀态，但身體畢竟有自己的局限性。人類的肢體不是機器，需要足夠的資源才能正常運轉。

彼時雖為農作物寡淡的冬季，長席上的菜樣也不少。這裡辦喪事都要砍一頭牛，所以桌面上除了荻族人愛吃的臘肉和腌菜，還有各種牛肉為主的葷菜和湯食。

白子原夾起一塊烤肉。肉的表面已經烤至焦黑，内裡卻依然泛着鮮紅的血色，用筷子微微擠壓後甚至還會流出幾滴油血混合的液體，在盤中凝成一小灘。

說是一分熟也不為過。

但這裡的人似乎就是偏愛這種新鮮的肉質感。在場的村民無不對這些半生不熟的肉類大快朵頤。他們争先恐後地從黑色的湯鍋裡舀起大塊血紅色的肉塊，幾乎是貪婪地将碗裡的東西傾倒進嘴，連嚼都不嚼一下，就趕着繼續去撈鍋裡的肉。

白子原緩緩放下了筷子。

考察團衆人也對那鍋湯敬而遠之，唯有坐在角落裡的王超看起來分外好奇。

“村裡人說，這牛肉是一個小時前才現殺的，非常新鮮，有延年益壽的功效。看他們吃得這麼香，咱也嘗嘗特色呗。”

“這玩意，你也下得去嘴？”張齊明很嫌棄地看着那些村民端着的湯碗。竹碗裡盛有浮着油花的乳白色湯汁，在不甚明亮的火光之下折射出一種奇異的七彩色。湯水中嫩紅色的肉塊上下沉浮，蔓延出淡淡的血絲，很快就将湯染成了淺粉色。

王超咽了咽口水，羨慕地喃喃道：“可是聞着真的很香啊……”

這時，正巧穆貴春端着一個竹碗走了過來，放到白子原面前。

“白團長，今晚辛苦了。”穆貴春的語氣頗為關切，“看你沒什麼食欲的樣子，我特地留了一碗湯給你。裡面加了我們長壽村特有的香料，很鮮美。”

一個身影“唰”地就蹿了過來。

“團長，你要是不吃，湯可以給我嗎？”

王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子原面前的碗，那股渴望幾乎已經要戰勝了他的理智。

“這不是什麼好東西。”白子原出言警告道。

“可是我很餓。這可是上好的肉，不能浪費啊。”王超忍不住上手捧起了湯碗，口水滴落在碗沿，順着滑進了湯裡，“就讓我吃了吧，團長。”

白子原還沒來得及說話，王超用湯匙舀了一勺，試探性地放進了嘴裡，立刻瞪大了眼睛。

好吃，實在是太好吃了！他從來沒喝過這麼美味的湯！

油膩順滑的汁水順入喉管，仿佛世上最柔軟的絲綢拂過，掀起一片極緻的肉香。血嫩的肉新鮮彈牙，柔軟的肉紋理觸感中還帶着一絲甜味，血塊豐滿的地方如同果凍似的溜過牙縫，鮮美無比。

更絕的是一小塊連着肉的骨頭，一咬便酥，湯汁浸染骨髓入味，帶來無上的味蕾盛宴。

小勺已經不能滿足他了。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