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把公司賬目拿給她看,交代了宋霄投資的事。
宋霄這人奇怪得很,投資不占股份,也不想拿分紅,就是想她們三人有什麼重要決策的時候可以通知他,他能參與進來。顧嘉想起宋霄第一次來她們畫廊時那副模樣,不免揣測他跟梁西月的關系,但又不好明着問,畢竟梁西月跟陸祈甯的關系已經一塌糊塗了,再摻和個宋霄進來……
“宋霄說要投資,我都還沒說話,應歌就迫不及待答應了,最可笑的是宋霄連合同都提前準備好,應歌一點頭,兩人把合同一簽,得,三人行變四人行。”
梁西月看着合同,是想罵人無處罵——宋霄這投資沒有任何好處,等于白白花了十萬美金擁有個決策權?他需要這樣小小畫廊的決策權嗎?擺明就是為了彌補她罷了。
這恰恰是讓她覺得最難接受、最惡心的地方。
但合同都簽了,并且應歌跟顧嘉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發火沒意義,她隻能往好的方面想——至少這筆錢是平白無故得來的,不用白不用。
她笑得開心,像撿了錢似的。
陸祈甯猛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邊走邊說:“你不回家就永遠别回家。”
*
很快,到了二十八号。
L&Y畫廊正式營業,來了不少圈内的收藏家和藝術家,梁西月特意換了一身旗袍,以襯今天“如墨”的中式主題,不止梁西月,應歌也換上了旗袍,兩人一白一青,像極了白蛇傳裡的白娘子和小青。
半公半私的畫廊好處在于幽靜,可以是在煙火氣息濃郁的小巷子裡,也可以是在鋼鐵森林的摩天大樓裡,所有到這裡來的人除了觀賞,還會進行社交和購買。入場時,應歌給每個貴客都發了下次展覽的冊子,裡面有下期主題展覽的部分作品展示和藝術家生平介紹,除了兩位名聲鵲起的藝術家,剩餘三位是新人。
其中三位新人中的兩位已經跟她們簽了代理合同。
梁西月嘴巴甜,看待藝術的視角往往很刁鑽,即便是這麼刁鑽,卻也不會惹人反感,很多人願意站在那裡聽她那江南煙雲的袅袅嗓音,好像通過這樣的好嗓子介紹出來的作品都糊上了一層别樣的美感。
由于是新畫廊,熟知的人并不算多,大部分是美院的老師,應歌見到老師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說什麼也不肯招待,還是老師喊了她的名字,她才幹巴巴的走過來。梁西月站在旁邊低笑,想着應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師,蠻神奇的。
開幕儀式結束後,美院的老師們把轄區的美術館館長介紹給她們,并邀着一起去宵夜。老師們都開車來,坐着車直接去美院的食堂裡吃二食堂的雞腿米線,這家窗口營業的是對夫妻,從南方小城來,梁西月畢業那年才入駐,吃過一回後念念不忘,隻要有機會就會回來吃。黃符希副院長是她們的系主任,主教美術通史,他很喜歡梁西月,笑着問:“去年畢業,今年就搞起畫廊,你們這些小年輕,比我們那會兒厲害多了。”
“哪有。”梁西月笑笑着說,“就鬧着玩,不成體統呢,今天要不是老師們來捧場,不知道得多冷清。”
黃符希被她逗笑,“你們這主業是搞起來了,那個人的問題是不是也要解決一下了?”
應歌耳朵像裝了天線,聽到這話立刻湊過來,“老師這是要給我們介紹對象?”
“你還需要我介紹啊?讀書的時候一大堆男朋友,别以為我不知道。
應歌耷拉着腦袋,“……”
“你看看西月,大學那麼多人追她,都沒交過一個。”黃符希歎息,“也該談了,二十三也不算小了。”
“二十三明明很小嘛。”應歌噘着嘴說,“老師,你不要搞年齡焦慮。”
應歌就是這樣,天生讨人歡喜,一句話逗得幾位老師哈哈大笑。
宵夜吃完後,黃符希給梁西月塞了一張名片,是他的好友,在收藏界也算小有名氣,收錄了不少傳世作品。梁西月握着那張名片,心裡說不出的激動和感謝,在學校時沒什麼能送,現在畢業了,有能力了,她就把ALDA的攝影作品集作為禮物轉贈給了老師,還親自跑了倉庫一趟,将作品集拿出來,打車到老師家中。
黃符希看都十一點了,叫她來家裡湊合一晚。
梁西月趕緊往電梯走,連忙說不用。
電梯門關上後,她就給應歌打電話,電話剛接通,就聽到有男人的聲音,黏黏糊糊的,喊着‘姐、姐,你慢點。”
吓得她趕緊把電話挂斷。
想起剛才應歌吃宵夜時一副心不在焉,低頭玩手機的樣子,應該是早就有約了?那她這幾天都住她家,時不時無形中打擾她的私生活了?梁西月覺得有些愧疚,電梯門打開後,站在樓下站了會,微微歎了口氣,打開打車軟件,選擇回家。
月色暗沉,抵達家中時,指針正好過十二點。
廳内燈光明亮,陸祈甯坐在沙發上,他剛加班完回來,連西裝都沒脫,扯松領帶躺在那裡,長腿往茶幾上一架,慵懶恣意,聽到開門聲,他回頭望去,見來人是梁西月,漆黑深邃的眼眸亮了亮。
她穿着一身白色印花的旗袍,印的大概是百合,跟她氣質挺像,空谷幽蘭,長些盤起,用一根銀簪固定,有那麼幾縷碎發落下,斜斜的攀附在白瓷的側臉上,化着淡妝,細柳成眉,媚态橫生。
她也看到他了,換了拖鞋走過來,每走一步,高開叉的部位若隐若現的露出大腿肌膚。
陸祈甯咬着煙,深邃的眼眸眯着,拉松的領帶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目光盯着她晃動的大腿,喉結幹澀滾動,說道:“你還知道回家。”
“怎麼不知道?”她語氣淡然,拎着包包往樓上走。
兩人這種若有似無的硝煙味已經持續一陣子了,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婚姻關系就進入到緊張、局促的氛圍中,明明沒吵架、也沒生氣、更沒所謂的大打出手,可就是對對方愛答不理。
她拎着包包走到最後一層台階時,回眸望了一眼,就這一眼,生出了幾分挫敗感。
沒由來的挫敗感。
軟綿綿的坐在最後一層台階上,斜角的位置遮擋住她嬌小的身軀,一個在光明中,一個藏匿于黑暗中,她看着他工作的模樣,默默的拿出手機,将黑名單中的男人拉了出來。
剛拉出來,聊天頁面就彈出,上面還保留着他們的聊天内容。
陸祈甯:[幾點到家?]
陸祈甯:[外面有人了?死活不回家?]
陸祈甯:[真有人就把他帶回來,我幫你品鑒品鑒。(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