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有些頭大。往日阿爹在時，就總喜歡教她識文斷字。可她記性不好，看過沒多久便忘，因此老被打手心。雖說她也知道阿爹下手不重，可長此以往，難免對讀書這件事兒産生抵觸。

“......微風無起......天地歸心......至性至善......”

剛看沒多久，明珠便已昏昏欲睡，緊接着，肚子也跟着叫了起來。她瞄了一眼閉眼靜坐的玉清風，猶豫了半天，開口道：“掌門大人......”

玉清風睜開了眼。

明珠小心翼翼道：“我餓了......”

玉清風默然片刻，道：“方才我已讓人送了食材和一些竈具來，你餓的話，便去夥房自己動手吧。”

明珠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玉清風看着她的背影，輕歎一聲。

帶她回來的目的，本也全非為了修煉，那便随她怎麼開心怎麼來吧。

他複又閉上眼進入冥想，但很快又被一個聲音打斷：“掌門大人......”

玉清風再次睜眼。

“飯做好了，一起吃吧。”

玉清風已是仙身，自然無需食五谷雜糧。隻是少女臉上滿是期待，根本容不得他拒絕。

“......好。”

來到膳廳，小桌上已擺上了幾碟精緻小菜。明珠盛過一碗蓮葉粥，放到玉清風面前：“掌門大人，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玉清風嘗了一口，鮮甜清爽，遂道：“不錯。”

得了誇獎，明珠喜形于色，也低頭狼吞虎咽起來。玉清風在旁默默看着。

坐姿不雅，吃沒吃相，食量太大。

毫無二緻。

她不是璇烏......嗎？

玉清風輕呼一口氣，低頭幽幽喝起碗裡的粥來。

而後的三個多月，明珠每日都會于卯酉時分前去仙音池沐浴，再回來靜室背誦各式法訣。亦或是參禅打坐，靜思悟道。總而言之，無聊至極......

好在玉清風對她也不甚嚴格。若像阿爹那樣，恐怕不知被打多少手心了。經過這段時日，她也總算從剛開始的如坐針氈，進步到坐兩個時辰也心平氣定了。

隻是，不知何時她才可以像掌門那樣，一個術法便能移星換鬥呢？

而這三個月裡，有兩個消息也已傳遍六界。一是魔族結界岌岌可危；二是消失了一百多年的崇吾掌門，回來了。

這日，靈犀閣的靜室中。

封羽将六大仙門的拜帖齊齊放在了玉清風面前的桌案上。

“你回來的消息一傳出去，這些拜帖便陸續送上門兒來了。還是玉掌門面子大，人都上趕着要見你。”封羽打趣道，露出看好戲的模樣。

玉清風将拜帖一一看完，問道：“蒼虛宮宮主換了？”

封羽點頭：“原來的宮主聽說閉關修煉去了，主動禅位給了自己的大弟子朝暮雲。我見過幾面，長得比璇烏還要美上幾分。”

他話音剛落，就預見性地擡手接住了那封疾速飛來的請帖。不用看案前那人的眼睛，也知是何眼神。

封羽心中暗笑。犯了這通賤，頓覺心情暢快了不少，問道：“如何？既然都發來了拜帖，幹脆擇一日子，讓他們一并上山好了。一直回避也不是個辦法。”

玉清風站起身，将拜帖塞回封羽手中，盯視着他：“當然可以。那就有勞師兄寫幾封回帖，七日之後，崇吾一聚。”末了，嘴角勾起一絲促狹的笑，“不過，蒼虛宮就不必了。”

封羽一愣，朝已經出了靜室的玉清風喊道：“喂！你不見我還見呢！”

玉清風大踏步往藏書閣走去。這幾日明珠有些偷懶懈怠，他自覺對她有些放縱，便罰她在藏書閣抄寫經書。

剛走到藏書閣門口，就見明珠側着身子，伏在案幾上認真寫劃。日光透過窗棂照在她臉上，絨毛畢現，幾縷亂發落在耳間。這段時日，夥房送了不少肥魚大肉上來，直吃的明珠臉圓潤了不少。如此看去，活脫脫一隻毛茸茸的小野貓。

不過他知道，這隻小野貓絕不溫順。若哪日惹惱了她，保不準就會沖他龇牙咧嘴起來。

玉清風輕咳一聲走了進去，卻見明珠眼神一慌，扯出一疊白紙覆在了最上方。

“你在寫什麼？”

“沒......沒什麼。”她結結巴巴的樣子已經出賣了一切。

玉清風未語，走過去抽出最下方那頁紙。隻見上面又是一長發飄飄的男人，這次腰間還多出了一把劍，大約也能猜到她畫的是誰了。隻是這畫功......比之以往挂在供桌上那張，好不了多少。

開小差被抓了個現行，明珠小心觀察着玉清風的表情，心中卻無多少懼意。這段時日，她發現掌門雖對她要求頗多，但縱容也多。即使自己哪裡做的不好，亦從不打罵。若是犯錯，頂多罰抄兩遍經書。而她若有什麼要求，他都有求必應。

譬如前兩日，她無意中提了一句家鄉的鲈魚很好吃，第二日他便讓山下的夥房做好了送來。還有，她嫌房間裡的玉床太硬，總是睡不踏實。在他面前念叨了兩句後，他也讓人送了松軟的棉被來。明珠心想，也不知自己上輩子積了什麼德，這輩子才有這等福分。否則，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神仙？

所以漸漸地，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眼下果見玉清風臉上未露愠色，便得寸進尺腆着臉問：“掌門大人，我畫得如何？像不像你？”

玉清風眉梢輕挑，沉默片刻，問：“你怎麼還不餓？”

明珠這才恍覺，已到飯點了。摸了摸肚子，是有些空蕩蕩的。

“趕緊去做飯吧。”玉清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