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夫婦聞得此言，對望了一眼，蓦地噤了聲。

玉清風留意到二人神色的變化，問道：“二位若想到了什麼，不妨直說。”

李秀才垂着腦袋，噤若寒蟬。倒是李夫人，登時站了起來，哭着對他又打又罵：“都怨你！定是你請回來的那個江湖騙子搞的，把什麼邪祟東西弄咱女兒身上了！若非你鬼迷心竅，利欲熏心，非得逼着她嫁給顧正衍，她怎會如此？”

李夫人哭得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顧氏夫婦又在一旁斥責唾罵，現場亂作一團，竟還未将原委給問個清楚。玉清風站在一旁，不覺有些頭痛。

待幾人情緒都緩和了些，顧氏又不停追問之下，李秀才這才支支吾吾地将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這李家姑娘已是及笄之年，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她與隔壁趙家三郎趙懷青梅竹馬，感情甚好。倆邊大人一商議，便結了秦晉之好，為倆孩子訂了婚。

趙家雖不是什麼大戶，但在太平城經營着一家茶館，收入尚可。趙懷又會些拳腳功夫，在兵房當差，前途亦大好一片。所以李秀才和李夫人對這樁婚事還算滿意。

隻是未曾想，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半個月前，李明珠随母一道在城内的布坊店挑選衣料，正巧碰上顧正衍帶着姘頭也在店中。他登時被花容玉貌的李明珠給迷住，一番打聽後，知她雖有婚約在身，但還未正式嫁娶，便帶着聘禮突然登門造訪，要娶李明珠為妻。

隻是這顧正衍在太平城早已臭名昭著，吃喝嫖賭酒色财氣樣樣皆沾。不僅如此，他還曾娶了四次妻，皆因他日日毆打虐待而死，府内姨娘更是無數。如今四十有二，仍未混出個什麼名堂。但因他父親顧知府權勢在握，便在太平城内任了個虛職，日日蹉跎光陰，四處作威作福。

李氏夫婦自是被他的造訪吓得不輕，但也不敢輕易得罪了他，隻好婉言相告，李明珠已有婚約在身，不敢高攀顧府。顧正衍隻道：“既未明媒正娶，那便可以退婚，二位再好好思量思量，顧某給你們三日時間。”他言語間帶了脅迫之味，撇下聘禮便揚長而去。

李秀才雖對顧正衍無甚好感，但在看到那滿滿幾箱金銀财寶之後，不免也動了歪心思。更何況，這還隻是聘禮。若自己女兒真嫁入顧府，還有更豐厚的彩禮不說，自己沒準兒也能撈個一官半職。

當然，這番心思他暫未向李夫人透露。李夫人彼時尚存理智，隻說等第二日，與趙家商議一番，早點尋個良辰吉日将婚事辦了，也免了顧正衍惦記。

誰知第二日，二人還未往趙家去，趙氏夫婦和趙懷便找上門來了。原來趙懷在兵房的差事，是由知府衙門直接經管。顧正衍知道李明珠未婚夫是他之後，昨日回去便尋了個由頭，讓兵房總師罷了他的職。今日一早，又找了一幫潑皮無賴去趙氏手下的茶館鬧事，害得夫婦二人生意也未做成。

倆家人相對而坐，愁眉不展，皆知顧正衍此番動作是沖着李明珠而來。趙懷緘默半晌，手往桌上一拍，大聲斥道：“這王八蛋，絕不能怕了他去！明日咱就上知府衙門把事兒鬧大，讓大夥兒都評評理！我就不信，這顧府還能一手遮天！”

趙氏夫婦也不是畏事之輩，此刻亦對李明珠說道：“明珠，你放心，此事兒我們趙家絕不退讓。那顧正衍無非是仗着顧知府在背後給他撐腰，才敢這麼霸道。可顧知府在咱太平城當了二十多年官兒，并非不講道理之人。我們将此事鬧到他面前，不信他會任由自己兒子肆意妄為。”

李明珠在一旁默默拭淚。李夫人将她拉至身前，安撫道：“女兒，父母親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這時，李秀才嗫嚅着開了口：“可這顧正衍到底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咱就算真鬧到衙門，也未必占理啊。”

“還沒傷天害理？”趙懷語氣中已隐含怒意，“難道真得等明珠嫁過去，和他前幾任夫人一樣被打死才算傷天害理嗎？”

“這......可這顧知府到底是顧正衍的親爹，顧正衍又是他唯一的兒子，哪有老子不幫着兒子的道理？咱就算去了衙門，未必也能鬧出什麼名堂來。”

李秀才言語間透出忍讓的意味。趙氏夫婦對視一眼，攔住了還要開口的兒子，對李秀才道：“不如這樣吧，我們先回去，各自再想想還有何應對之法。顧正衍不是給了三日期限？後日，咱們再見面商議。”

趙家三人遂起身告辭。臨走前，趙懷握着李明珠的手，鄭重道：“你放心，我絕不讓顧正衍欺負了你。”

待三人一走，李秀才在堂屋内踱來踱去。半晌，方對李明珠道：

“明珠啊，要不......咱就依了顧正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