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珠的屍首已被顧知府安排人給單獨擡了出來。那老道看見之後,終于有所反應,一臉驚愕地問:“這......怎會如此?”
李秀才此時似找到了替罪羔羊,一腳将他踹到了地上:“你還敢問?若非你找來邪祟玩意兒附在我女兒身上,我女兒怎會丢了性命!”
那老道面露惶恐:“什麼邪祟?我......我請來的可是仙君啊!”
原來這老道曾是茅山派門内一夥夫,偷聽了幾年茅山道長授課,學了點兒皮毛,下山之後便做起道士招搖撞騙。前不久,他不知從哪兒尋來一本所謂的道家秘籍,上面記載了一個可讓人起死回生之法,便是以将死之人的血和仙君締約,讓仙君附于人身,以仙身溫養原主,直至他恢複如初。當然,請來的仙君亦會收取一定回報。至于這回報為何物,那書上便未提及了。
那日,他碰見李秀才在石子街藥鋪抓藥,聽他向藥鋪老闆描述自己女兒的病況,留了個心眼兒。等他抓完藥後,便上前攔住他,将自己方才偷聽來的話加上一頓有鼻子有眼的胡謅,把李秀才騙得是服服帖帖,當即将他請回了家中。
他按照秘籍所述做了法,倒真讓李明珠“起死回生”了。拿了銀子之後,便立即去了石子街的勾欄瓦舍裡逍遙快活,順便還做起了以後靠這招而聞名天下的美夢,那裡知道自己已經闖下彌天大禍。
玉清風聽完已是了然。這請來的哪是什麼神仙,不過是個食人靈魄的精魅,甚至還未曾化形,道行也不高,連附身都要以原主的血為媒介。它附在李明珠身上,本應隻對她産生傷害。但顧正衍大婚之日應與她行了房事,這精魅便通過此舉吸食了他的靈魄。
他立即對那老道說:“你立刻再做一次法,将之引來。”
老道聽了疑惑道:“這......他不是才從顧府跑了嗎?能這麼乖乖上鈎?”
玉清風:“此物心智不高,早晨應是受了點驚所以逃跑了。你照做便是。”
老道又怯怯說道:“可是,血從何而來呢......”
玉清風看向顧知府:“知府大人,此等邪物最愛招惹身弱之人。現下顧公子垂危,恐怕要用他的血,才更易将這精魅引來。”
顧知府隻得親自去取了顧正衍的血來。
東西都準備妥當,等到一入夜,老道便在顧正衍床前做起了法。為了其他人的安全,玉清風隻留了老道和他二人在屋内。
少頃,和那晚在李秀才家一樣,院子裡狂風大作起來。那老道知道自己此前喚來的居然是邪祟後,早已沒了第一次做法時的膽量。等到看見一團黑氣忽地沖破窗戶進了卧房,他吓地扔掉手中法劍,落荒而逃。
玉清風見那黑氣已聚在顧正衍身體上方,迅速捏了個訣,指尖向它擊出一道白光。黑氣立刻被困在了原地,隻是仍拼命掙紮,發出老鼠鳴叫般的“吱吱”聲。
屋外的人此刻湧了進來,見此情此景,皆驚恐萬分。顧知府發着抖問:“石真君,這就抓到了嗎?”
玉清風點頭,對着那團黑氣道:“顧公子的靈魄,你若還未吞食,便趕緊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那團黑氣繼續掙紮了片刻,見無濟于事,便停止了尖叫。随後,緩緩向顧正衍吐出了一團白色精氣,沒入了他的體内。玉清風走至床邊,探了探顧正衍的脈息,對顧知府道:“性命已無礙,但需好好休養一段時日。”
他随即又向那團黑氣念起法訣,直至它越變越小,凝結成一小顆黑色藥丸的形狀,便長袖一揮,将之收入袖中。
顧知府和顧夫人感激涕零,當即命人拿來黃金百兩要贈予玉清風,自然被他拒絕。又欲留他在府上多住幾日,他也說“有要事在身,不便逗留”。如此,二人隻得恭敬地把他與明珠送出了府。
那老道早已被顧知府派人給扣住,李明珠的屍首仍擺放在院中,李秀才與李夫人抹着淚跪守在側。出府前,玉清風對顧知府道:“李家已失了愛女,還請知府大人莫要再為難李家二老。”
他既開了口,顧知府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瞥了李氏夫婦一眼,回道:“請真君放心,老朽自不會再找他二人的麻煩。隻是這李明珠雖與我家衍郎成了親,但卻是這件事的起因。若非她,我兒也不會落得現在這般模樣。她的屍首,隻能請李氏自行帶回,斷不能入我顧家祠堂。還有送去的彩禮,改日我也會派人一并取回。”
跪在一旁的李氏夫婦一聽,哪敢辯駁。費盡心機讓女兒嫁了進來,如今卻落得人财兩空,也隻有抹兩把眼淚的份了。
出了顧府,街道上阒無一人。明珠安靜地走在玉清風身側。從入了顧府到方才捉拿精魅,她幾乎未再言語,隻默默站在一旁。玉清風見她神情郁郁,問道:“怎麼了?”
明珠低着頭沉默了片刻,沉聲道:
“掌門大人,我覺得你根本不應該救顧正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