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隻剩一簇微弱藍色,談話聲已停下許久,三人的身影在昏暗光線下若隐若顯。
塵封多年的舊事如今再悉數攤開,玉清風此刻竟比想象中平靜得多。隻是有些事亦涉及搖琴和封羽,倒令他倆默默消化了良久。
搖琴微蹙着眉:“難道從今往後,你便隻能與混沌珠共生了嗎?我雖與封羽封印住了它,但難保它不會再覺醒。”
玉清風凝聚一絲靈力在指尖,筋脈裡那股異樣之感已完全消失,混沌珠也十分平靜,恍若方才發生的事隻是幻覺一般。
“既暫時無解,便聽其自然。”他收起靈力,淡淡道,同時心中也明白,他不能再留明珠多長時日了。原本帶她回崇吾,除了為她盡快修複魂身,其實也存了自己一份妄念。他想,就留她在身邊兩三年,兩三年便好。
但意料之外的事來得如此之快,超出他的掌控。方才發現自己差點殺了她時,心中的恐懼幾乎将他淹沒。
他隐隐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
搖琴又問:“你打算就這樣瞞着她?”
玉清風輕聲問:“難道我還有别的選擇嗎?”
搖琴心知玉清風失了仙元,混沌珠又突發異狀,諸多事以後便難以預測。若明珠魂身修複,再回到凡間茫茫人海之中,确比她留在崇吾要安全許多。
“那她呢?你為她付出如此大的代價,若她知曉,她能心安理得?”
玉清風眼神微變,最終隻道:“璇烏已是她前塵往事,今世她是明珠,便隻用做好‘明珠’。其餘不必再提。”
遺忘,何嘗不是一種新生。
搖琴還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最後又咽了下去:“你将掌印和盟首印交出,這段日子好好養傷,宗門之事,自有我和封羽來應付。”
玉清風默然一揮手,兩枚印章浮現,搖琴收入袖中。
封羽跟在搖琴身後,欲出靜室。二人推開屋門,停在了門口。明珠站在門外,目光直視過來。
似有萬般情緒在三人眼神間傳遞,卻未有一人出聲。最後,二人默然走出了靈犀閣。
明珠來不及思考他倆神色的古怪之處,急不可待奔進靜室。玉清風此刻衣衫齊整,臉上亦幹幹淨淨。除了唇色仍有些蒼白,看上去與平日無二。
“掌門大人,你怎麼樣?”她擔憂地問。
玉清風輕笑:“我沒事,你放心。”
“那方才是怎麼回事?我見你身上有顆奇怪的珠子。”
玉清風避開她的眼神,垂首道:“那......是我養在身體裡的靈珠。今日我動用太多靈力沖撞了它,一時異變,才導緻方才的局面。”
一半真,一半假。他總算明白,謊言一出口,便是永無止境。
明珠不解:“那掌門為何要将它養在體内?”
“自是對修行有益。你放心,今日之事實屬意外,以後我定會留心。”
他簡單幾句便想将今日之事蓋過。可明珠心知,若真如此簡單,方才封羽就不會露出那般駭人表情,并立刻将搖琴也叫上明月台。而中途開門,她看到掌門赤着上身,搖琴手上拿着鞭子,隐隐帶着血迹。
她又問:“那方才,搖琴大人為何要鞭打掌門?”
玉清風閃爍其詞:“我......犯了戒律。師父不在,搖琴身為師姐,自可代他懲戒我。”
明珠定定看着他。她與掌門相處這幾個月,知曉他雖少言寡語,但若開口,從不遮遮掩掩,皆有話直言。現下見他吞吞吐吐,心下立即明白過來——他在說謊。
他有什麼事,是不想讓她知道的。
“真是這樣嗎?”明珠注視着他,玉清風卻緘了口。
氣氛凝滞之際,門口又響起腳步聲。封羽再次踏入靜室,将一個藥匣放在了玉清風身前桌案上。
他毫不避諱明珠,對玉清風的眼神示意也視若無睹,将藥匣裡的膏藥一一拿出,道:“這些是我親自調配的,有益傷口愈合。你記得每日早晚各塗抹一次。”
封羽以前可沒少挨玄冰鞭打。隻是如了下手并不重,往往隻象征性地抽他一鞭,挨個一兩日便過去了。但打得多了,身上難免留疤。這些,便是他特意針對鞭傷調制的。
玉清風對明珠道:“你先回房吧。”
又讓她回避?明珠一動未動。
玉清風無奈,又道:“封羽要替我上藥,你在此多有不便。”
封羽聞言眉一揚:“誰說我要替你上藥了?兩個大男人塗塗抹抹的像什麼樣。再說,我可懶得每日兩次上明月台來。”
他将藥膏塞到明珠手中:“小明珠,方才的話你也聽到了,玉掌門就拜托你了。切記要用手心将藥膏搓熱再抹,效果才最好!”
他說完,也不顧玉清風眼神阻止,徑直出了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