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靈儀式就是頒獎儀式,當然沒有出現溫睿廷想象中那種,冷非墨把靈器親自遞到人手上的場景。甚至于,冷非墨并沒有親自出現在現場,而是全程由冷未泫和冷濯二人出面組織。
至于獎池,還真的是一個池子。
碧綠的水流從水平的小山頭傾瀉而下,落入下方無數個光滑的半圓形石階上。石階一個挨着一個,一層接着一層,從上到下半徑依次減小。各式各樣的靈器就停放在石階之上,被結界包裹着隐沒于碧波之下。
這操作屬實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引得岸邊衆人目不轉睛,垂涎不已。
若能在這樣的池子裡遊上一遭,不亞于躺在黃金鋪成的床上睡覺。真是好大的手筆。
這日前來的人并不算太多,除了前來挑選靈器的幾位當事人之外,多數都是些小門小派的宗主和弟子。雖說有埋憂鏡的噱頭在前,但那畢竟是十分久遠的古物,名大于實,與他們也并無太大幹系。不過一飽眼福湊湊熱鬧,總是不吃虧的。
溫若吟昨夜拉着文鋒,以及離月宗一衆弟子們一起吃酒,連青韫都未能躲過,此刻怕是通通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蕭巒倒像是對今日的選靈儀式有着某種不妙的預感,索性由着他們缺席,自己卻難得露面。眼下,他似乎因從獎池中看到了一些十分眼熟的靈器,神情陰沉可怖,不知心裡正作何感想。
另一旁,魏鸢作為此次比武論道會的第一名,自然有着優先選擇權,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付雪竹和溫睿廷。
一刀盟副盟主葉裁風春風拂面,笑意盈盈,正在魏鸢身前囑咐着她什麼,想來是早對池中某樣靈器有所鐘意。魏鸢也時不時配合着點頭,雖然沒有葉裁風看上去那麼喜悅,銳氣的眉眼間卻也隐隐透露着些許緊張和期待。
待時辰一到,魏鸢走到獎池前,飛身一躍,跳上了石階。她沒有停下,而是一路向上,從最頂端也是最中心的石階上,一臉莊重地撈出了一片不規整的銅鏡碎片。
葉裁風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固了——這顯然不是他們之前商量過的結果。
有人眼尖嘴快,忙道:“快看!那就是埋憂鏡嗎?”
“可埋憂鏡于魏姑娘而言,好像并無什麼增益啊。”
“你懂什麼,魏姑娘豈能看得上那些隻依靠蠻力的東西。”
“都碎成這樣了,能不能用還兩說呢。”
“……”
付雪竹神色一凝,早趁衆人和魏鸢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的功夫,右手拇指并上中指輕輕一彈,一股靈力便一路繞過人群,朝石階上的埋憂鏡悄悄鑽去。
魏鸢姑娘,對不住了。
她略微有些心虛,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蕭巒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一刀盟的葉裁風徑直想往獎池裡面沖,卻被池邊冷非門的弟子給及時攔了下來。
“挑選靈器期間,無關者不得入内。”
葉裁風一副哭天搶地的架勢,急得真要擠出兩滴眼淚來:“哎呦你們快讓我進去吧,她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風,腦子壞掉了啊!”
那幾個冷非門的弟子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說:“這人才是中邪了吧。”
魏鸢沒有理會下面的騷動,隻是擊破了覆蓋在鏡面上的那層水膜,然後仔細審視着手中的埋憂鏡片。一陣靈力注入,方才光滑的鏡面竟如同泛起了波紋一般。
本以為那上面映出的會是她的臉,至少也是同她有關的事物,可下一幕卻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嵌套在山體裡的囚籠,幹屍一樣枯黃的皮膚,孩童天真迷茫的神情……陰冷的潮氣近乎從鏡子裡陣陣冒了出來,吓得她差點把手裡的東西給扔出去!
“快看,埋憂鏡顯靈了!”
随着一聲大喊,埋憂鏡上的東西赤裸裸地展現在了所有人的神識裡。
魏鸢意識到情況不對,但她不知道哪裡不對。她擔心如果自己屏蔽了鏡子上的内容不讓别人看到,所有人都會像感覺沒穿衣服一樣懷疑她在用埋憂鏡窺視他們。可現在大家看見的是什麼?
事情好像有些失控了,正在朝着一個她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有個詞語叫負負得正,不太恰當地說,當兩個假的東西疊加出現時,很有可能呈現出十分逼真的效果。
池邊的衆人按捺不住,你一言我一語地道:“是我眼花了嗎?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這絕對是牢房吧!”
“圈禁盜匪倒是常見,可裡邊怎麼盡是些老弱婦孺?”
“小孩子竟然連飯都吃不飽,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簡直是喪盡天良!”
“可是……哪裡會有這樣的地方?”
就像是為回答衆人的疑問一樣,埋憂鏡上突然出現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