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滾滾而起,彌漫了整座房子。
一個智能警察的能量攻擊雖然很雞肋,不會把人傷成什麼樣,可是數百個加起來,要一條人命也依舊是綽綽有餘。
“不、不!不要!不要——”維庸怒睜着眼睛,青筋已然爬上他的額角與頸側,兩行淚悄無聲息從布滿紅血絲的眼中流出,喑啞的嗓子将這嘶吼用力到極緻,仿佛連聲帶都要撕裂般。
造神遂了主人願,将這些智能警察全數剿滅,無一遺漏。
嗆人的硝煙依然在整棟房子裡肆虐,滾燙的高溫根本不容人靠近。
維庸紅着眼不管不顧地想往裡沖,被裴瑟寒猛抱在懷裡拼命攔住了。
造神回到了主人面前,似是愧疚般,它黯淡了自身光澤,直直墜落躺平在維庸腳邊。
Time小聲道:“抱歉,已經沒有生命特征了。”
被造神砍落在維庸面前的智能警察微微動了動,裸露的線路擦出火花,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清除……生命……體……2……20-1……号,任務……完……成……”
維庸咬緊了牙幫,擡腳将智能警察踩了個稀巴爛,讓它再也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這一腳仿佛用盡了維庸身上所有力氣,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Time小聲在裴瑟寒耳邊解釋道:“根據法典條律,地球上凡滿60歲者,都會被立刻強行清除。”
裴瑟寒雖然知道在針對地球的法典裡一直有着這條慘無人道的條律,可他根本無法将其改變。
有時候人的無能和渺小遠比失敗更可怕。
裴瑟寒呆愣着站了好一會兒,他也忽地“噗通”跪在了維庸身邊,一雙明亮的杏眼黯淡了光澤,滿是内疚之色:“抱歉……維庸……對不起……”
除了“抱歉”和“對不起”,裴瑟寒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才能表達此刻自己的心緒。
維庸低垂着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在高溫裡發出滋滋的聲音,又化作白霧汽水升騰而起,與彌漫的硝煙糾纏在一起。
裴瑟寒第一次看到他哭,看到他被自責和悲傷占據了整個世界。
“維庸……”裴瑟寒怯生生地伸出手,想要摸摸維庸的頭發安慰他,可手在半空中伸了又縮回,縮回又伸出,愣是沒敢觸碰他。
裴瑟寒根本不想貿然在這時做出任何可能會激怒維庸的行為,硝煙裡面死去的,是和維庸相伴了數年的最為親近的人之一。
他思慮再三,決定收回手。
可是下一秒,另一個滾燙的手掌強勢牽拽住他的手腕,根本不容他退卻,緊接着,一陣猛力将他拉扯得往前傾倒。
是維庸。
維庸張開雙臂死死抱住了裴瑟寒,他就将腦袋埋在裴瑟寒的頸窩處,死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抽噎聲。
淚水濕透了一大片肩頭的衣裳,裴瑟寒愣了許久,才終于反應過來,收緊雙臂将懷中無聲哭泣得發抖的人抱住,掌心一下一下地拍着他清瘦的脊背,靜靜地安撫着他。
“是我,是我對不起婆婆……”良久,維庸甕聲甕氣地喃喃道,熱息盡數噴吐在裴瑟寒頸側,惹得一陣癢癢。
裴瑟寒下意識縮縮脖頸,輕聲道:“不,你沒有錯,錯的是制定條律的人。”
維庸慢慢将頭擡起來,紅腫濕潤的狹眸裡蘊滿了壓抑的瘋狂和怨念,可他說出口的話依舊經過了三思:“你會回到泛星去吧?”
“……”裴瑟寒怔忡,他的心跳瞬時加速,似乎已經預見了維庸接下來要說的話,“會。”
維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聲音沙啞地道:“直到這些條律消失前,我都不會罷休。”
裴瑟寒心跳一滞,他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如果我們以後相遇,地球、或者泛星、甚至是伊甸,請不要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