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咔哒一聲被打開,楊宥明擡頭看去,萬玉書正小心的從門後探出腦袋,見沒有吵醒床上的人便對楊宥明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楊宥明看了一眼病床上仍在沉睡的人,起身把門帶上,擔心吵到病房裡的人,他略微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李叔醒了,你要去看看嗎?”說完小心地透過玻璃看了眼床上的人,“我靠,到底發生了啥啊?陳嘉宿下手也太狠了,剛剛我都沒認出是李叔。”
“不清楚,等他醒了再問不就知道了。”
萬玉書歎了口氣,“醫生不是說了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嘛,肯定是事出有因,不然他也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
剛到醫院的時候陳嘉宿已經醒了一次,但是一醒過來就情緒崩潰,任何人都靠近不得,最後還是幾個人按着強行打了鎮定劑才昏睡過去。
醫生診斷出來說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可能是發生了與他創傷有關聯的事才導緻情緒失控,但找不到誘因,隻能先打針讓他睡一覺。
想起他躺在床上痛苦掙紮,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像個想要沖破牢籠的困獸,但逃離無果,隻能一次次的撞在籠子上,遍體鱗傷,而自己也是組成牢籠的一部分………
楊宥明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去看看李叔吧,先問問他。”
李宏偉的病房就在陳嘉宿的隔壁,他們進去時他正惴惴不安的看向門口,看見他們進來連忙換上谄媚的笑容,親切的叫着他,“宥明。”
李宏偉今年37歲,長着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有點發福,在楊家做了七年司機,基本上沒有過風吹日曬,皮膚是常年不見光的浮白。他臉上的血迹已經被清洗幹淨,但還是腫得厲害,刻意扯出的微笑把他的眼睛都擠地隻剩下一條縫,看起來有些可笑。
楊宥明在國外生活數年,跟他沒有過什麼交集,李宏偉試圖拉近距離的稱呼讓他有點反感。他淡淡的應了聲,在陪護床上坐下,才看向病床上的男人,眉頭微斂,“李叔,今天的事是怎麼回事?”
楊宥明平時和人相處總是笑吟吟的,看起來是個好脾氣的人,讓人忽略了他長相的攻擊性。他的長相和他父親楊棟文有七分相似,雖然俊逸,但骨骼輪廓深刻立體,眉眼深邃銳利,尤其是像此刻沒什麼表情一動不動看着别人的時候,會讓人不敢和他對視。
李宏偉避開他的目光,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我也不知道啊,我在洗手池旁邊洗手呢,那個男孩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發瘋的把我按在地上打,你們應該也都看到了呀。”
看着他眸光閃爍躲避的模樣,楊宥明微微眯眼,心中明了,他指尖富有節奏敲擊在腿上,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是嗎?”
“醫生說他有很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這次情緒失控很可能是因為發生了與他曾經的創傷有關的事情。李叔,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李宏偉眼珠亂轉,在對上楊宥明視線那一刻又心虛地急忙轉開,腦海中開始回憶,當時公共廁所沒有其他人,而且他也并沒有實際做什麼事情,他笃定陳嘉宿拿不出什麼證據,語氣越發肯定,還不忘賣慘,“我真的不知道啊,宥明,你也知道,他和我兒子差不多大呀,我擔心傷着他都沒有還手。哎,不過他畢竟年紀小,不懂事,我也不怪他,就是我這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楊宥明點頭應和着,“這個年紀的人确實很容易沖動,天氣又熱,很容易就上火了。”
“不是……”旁邊的萬玉書急得都站起來了,在被楊宥明拍了一巴掌後又規規矩矩地坐下,一臉憋屈。
“不過任何人做錯了都應該受到懲罰,你放心,我們已經報警了,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楊宥明神情嚴肅,認真的安慰對方,“明天警察就會過來的,你早點休息,我們就先回去了。”
兩人走到樓梯間萬玉書才湊上來,緊張地問:“哥,你真相信李叔說的啊?他說話躲躲閃閃的一看就是說假話啊。”
“你看我像是很好騙的樣子嗎?”楊宥明有點無語,白了他一眼。
萬玉書松了口氣,“你剛剛臉上都寫着‘我信你’,我還以為你真信了。”
對于萬玉書不會看人臉色的情況楊宥明也不是第一次見着,倒是他對陳嘉宿的關心讓他有些不解,“話說你什麼時候跟陳嘉宿那麼熟了,急着要為他打抱不平。”
萬玉書拍拍胸膛,認真地說:“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是好朋友,好朋友有困難,我當然要為他兩肋插刀!!”
楊宥明對于他中二的發言不想發表意見,沒有揭穿他顔控的事實,兩人下了樓梯,走過大廳,在醫院的露天木椅上并排坐下,他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那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就一定不是他的錯?”
萬玉書一臉“你這不是說廢話”的表情,一條條的給他列明,“首先,他生病了。其次,李叔剛剛一眼就能看出做賊心虛。最後,陳嘉宿平時就很溫柔,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打人。”
楊宥明臉色凝重,“這隻是你的主觀臆斷,空口無憑,沒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大家看到的就是陳嘉宿打了人,李叔敢這麼說肯定也是知道陳嘉宿拿不出證據。”
“哎……”萬玉書頓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聲音有點悶,“那現在要怎麼辦啊?”
楊宥明沒有回答,但心裡已經有了對策。
病房裡的的燈被打開了,燈光透過窗照在他們身上,楊宥明擡頭,他們木椅的位置正好能看見陳嘉宿所在的那個病房,屋内的燈光被調暗了些,一道人影緩慢地從窗前走過。
他站起身來,把剛剛随手扯的狗尾草扔進垃圾桶,“先回去吧,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