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原本是個書香世家,幾輩人都從事教書育人的工作,當地随便撈出一個人出來,無一不是楊家教過的學生,但生在書香世家的楊棟文算是家中的一個異類,自小就上蹿下跳,活潑非常,成績也不優異,甚至在多次模拟考試中穩居倒數,和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形成鮮明對比,其父親楊正安對他已經不抱有太大希望,隻希望他能夠安安分分畢業,連以後的工作都已經為他考慮周全。
但楊棟文生性跳脫,不喜歡被束縛,也不喜歡父母自作主張地為他規劃一切,高中一畢業就背着家裡獨自出去創業打拼。父子倆雖為此争吵數回,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恨他不聽話又怕他在外吃苦,自己拉不下臉面就經常讓妻子給他多拿點錢,而楊棟文也争氣,腦袋靈光肯吃苦,又正好趕上了時代的潮流,國家政策對當時的商業發展多有支持,在不斷努力下,楊棟文從籍籍無名的小商販成了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早年事業小有所成後他在市中心買了套房子,打算把父母從老家接過來,但是老倆口在鄉下生活了大半輩子,對他們而言,那不僅隻是生活居住的地方,楊家幾輩人都紮根在那裡,更是他們的情感寄托,于是那套本來給他們準備的房子就成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家。
後來楊棟文步步高升,公司越做越大,五年前在彙川市上市,還在多地開了分公司,真正的成為了一位成功人士,名下的房産也越來越多。他們最喜歡的是彙川市郊的别墅,雖稱為郊區但位置卻一點也不偏僻,也不像市内一般車水馬龍,人口紛雜。如果市中心是富人區,那麼市郊的别墅區就是權利和金錢的彙聚地,除了有錢外,還需要有夠高的權利才能買到那處的房子。
在楊宥明出國那幾年,市中心的家成了一個空殼子,那裡又變成了新家。但他們也沒打算賣掉市中心這套房子,心情好時還會來這邊住兩天,楊宥明回國後,因着這套房子離學校近些就直接在這邊住下了。
當初那件事之後父母對他管得十分小心,林婉晴甚至願意放棄自己的事業來照顧他,飲食起居從不假手于人。
被家人全心全意的關心照顧自然是開心的,但是無時無刻的各種細緻入微的關照又何嘗不是一種禁锢,林婉晴近乎病态的看護讓他覺得每天都過得十分壓抑窒息。其實剛開始時他也并未察覺母親過分掌控和占有,直到十歲,他連起床自己換衣服的權利都沒有時終于才意識到不對,但又擔心林婉晴會因此多想也沒有和她提過。
于是,剛步入初中便以想出國學習為由,撒潑打滾好一段時間終于得以離開,并且無論如何都沒有讓林婉晴也跟他一起去國外。
開始時,雖然有保姆照顧,但畢竟是獨自一人身居異鄉,而且在林婉晴無微不至的照料下,他成了生活白癡,可是又不願讓别人看到自己的難堪,不想讓别人知道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人,隻能處處碰壁,處處學習。
這是他所追求的,他不後悔。時隔數年,他仍記得第一次做飯時的欣喜,哪怕味道和賣相都一般,他還是一口沒剩的吃完了,這或許不僅僅隻是一頓簡單的飯菜,而是他邁入正常社會的第一步。
他從未因此而對林婉晴有過厭煩之感,因為一個母親差點失去自己的孩子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所以後來她無微不至地照顧着,把他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長大。
他隻是有點後悔,人與人之間最不能缺少的就是交流,那段時間,他一味忍受着,沒有及時和林婉晴溝通,所以才會導緻她的控制欲越演越烈。
後來,在一次電話中,他和林婉晴說了這件事,當時林婉晴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很平靜的跟他解釋了自己當時的情況,并且和他道歉,母子兩人隔着幾百萬公裡的距離,借着手機,将多年的心結解開。
回到家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後了,淩晨兩點半的時間,“山水間”小區内一片漆黑,隻有道路旁的路燈仍兢兢業業的工作着。用鑰匙打開門,他按下玄關處燈的開關,暖色調的燈光從客廳到廚房再到卧室依次亮起,照亮了屋内的每一寸角落。
屋内的格局設計簡約大方,在暖色燈光的照耀下,冰冷的家具也透着溫暖的家的感覺。國慶節楊棟文和林婉晴本來想讓他去郊區别墅住幾天,一家人在那邊也能好好聚一下,他是個念舊的人,以前在這邊住習慣了去那邊反而不适應,剛放假那天在那邊住了一晚上就回來了。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他起身回卧室拿了套睡衣簡單洗漱一下就睡了,熟悉的環境讓他身心漸漸都放松下來,不多時,寂靜的屋内隻剩下綿長平穩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