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莊嚴的公堂,因為抛灑金子懸賞抓人的一系列舉動,鬧得雞飛狗跳,要多混亂有多混亂。
打手的棍子鉚足了勁兒砸下來,但還沒等落到二人的身上,其臂膀就被淩空射來的一柄飛刀擊中。
鋒利的短刃刺入七分,鮮血頓時噴湧如泉。
打手慘叫一聲,捂着手臂倒在地上打滾。
順着飛刀的源頭,是一名身着石黛色常服的男人,率領了一隊十二人的玄衣府衛軍,自府衙大門直插進來。
“将所有出入口都堵住,一個人不許放出去,全部拿下!”
來人面白無須,嗓音稍顯尖細,正是禦前秉筆太監孫德升。
原來昨日那小太監受傅常懿的命令,将左丞相送達府邸後,就先回去客棧等人,結果不小心睡死了過去,一覺醒來才發現皇帝徹夜未歸。
他急忙折返酒樓去尋找,可除了門上官府的封條,哪裡還有半個人影,他沒了主意,吓得急急忙忙回宮禀告孫德升。
孫德升聽說皇帝失蹤,吓得丢了半條魂,顧不上懲罰小太監,當即調集了兩路暗衛全城搜羅,自己則帶着一隊精英扮作府衛軍,趕來帝京府探尋。
誰想到剛抵達府衙附近,遠遠就見着外面人頭攢動。
等沖進來一看,恰巧就撞上打手襲擊傅常懿的情景,差點驚飛了他剩下的半條魂,連忙甩出飛刀擋下。
此刻,帝京府被團團包圍,圍觀百姓全部驅逐,而衙内的人也全數被府衛軍控制住。
孫德升責人拿住襲擊者,擦了把腦門上急出來的一頭汗,回頭看向得救的少帝,卻見對方正抱着一個陌生的“少年”躺在地上。
傅常懿雖尚未弱冠,也不擅武學,但繼承了武将發家的大梁皇室血脈,生得肩寬腿長,身形高大,幾乎能将柳齊歡完全覆蓋住。
方才棍子落下來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想,隻是下意識地回過身,攔腰抱住了身後的人。
兩臂環住的軀體,實在太過單薄,清瘦得仿佛隻剩下一把纖細的骨頭,輕飄飄的。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人身上,倒地的瞬間盡量偏轉了自己的身體,生怕把對方這副小身闆不小心給壓折了,以至于沒注意到揣在衣袍裡的玉佩,順勢滑落了出來。
柳齊歡本就傷病纏身,一番鞭笞審案下來,全靠吊着一口氣兒硬挺着,面對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突然壓倒過來,根本撐不住。
受了傷的屁股率先與地面親近接觸,痛得她臉色一白,終于忍無可忍地罵道:“白癡!”
“我幫了你,你罵我白癡?!”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開!”
柳齊歡怕被傅常懿發現女兒身,硬是推開對方,忍着劇痛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臭小子你……!”
傅常懿本以為自己出手相救,對方能感激自己,沒想到反而挨了劈頭蓋臉一頓罵,現下又懵又氣。
剛想駁斥,就見面前人褲子上的血迹又滲開了一塊。
他這才想起柳齊歡身上還有傷,表情讪讪:“咳,我,我忘了。”
柳齊歡捂着屁股不理睬,傅常懿還想要說點什麼。
這時,孫德升忽然“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朝着他兩手舉起,叩頭大拜,張嘴就道:“陛……”
“必什麼必!”
傅常懿猛地打斷他的話,背對着柳齊歡,朝對方擠眉弄眼地使眼色。
“孫德升,本公子都說了讓你們幾個必須時刻跟緊,都跑哪兒吃酒去了!現在才來!”
聽到這話,孫德升有點摸不着頭腦,小心翼翼地仰起頭。
看清就地盤腿坐的少年帝王一副眼皮抽搐了似的的面部表情,他微微一愣,但旋即反應過來,立馬擡手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認罪道:
“公子,是小的們錯了,吃多了酒竟混忘了,求您饒恕!家裡正急着找您,還請快随小人家去吧!”
他這意思就是宮裡有事。
傅常懿不想回宮,況且自己在這裡吃了不少虧,必須把場子給找回來。
他冷漠地“嗯”了一聲,伸出一隻手,後者立刻躬身扶起他來,态度恭恭敬敬。
蔔世仁被兩個府衛軍押着,兩臂反扭,腦袋被抵在判案桌台面上,烏紗帽掉在了一邊,這會子還在叫嚣。
“你們是什麼人!老子是帝京府知府,你們怎麼敢抓我!擅闖公堂該當何罪!放開我!快放開我!”
傅常懿站起身後,斜了他一眼:“吵死了。”
孫德升機靈,信手抽了支令簽,讓府衛軍把知府的腦袋揪起來,照着對方喋喋不休的嘴巴狠抽了兩記。
“不長眼的東西,閉嘴!”
蔔世仁的嘴邊當即多了兩道交叉形狀淤血,氣得幾乎要發狂:“你竟然打老子,本官……”
還沒說完,孫德升掏出一張玄鐵制令牌,在其眼前虛晃了一下。
蔔世仁看清對方手裡的東西,瞬間沒了聲音,綠豆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哆嗦着嘴唇道:“你,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傅常懿坐上府衛軍搬來的太師椅,翹起二郎腿,悠閑地往後仰靠着椅背,兩手随意地搭在把手上。
“知府大人不識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