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蘭多再次敲門，在得到答複後，他推門進入：“我來看你。”

隐德萊希從書案上擡起頭：“什麼？”

他站在門口，聞言歪頭，小聲道：“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可以出去。”

隐德萊希看他片刻後，搖頭。想是知道奧蘭多在擔心她，她也樂意和他分享，就像他也曾和她分享故事一樣。

她給奧蘭多展示地圖，地圖上有一個紅色的圈，圈中有一船形的标志，圈下寫着“聖地亞哥學院”的字号。

“我們所在的位置就在這裡，可是這裡以前應該是一片陸地，海底也有事物，但，是一座失落的遺迹......也就是說，也許這張地圖年代久遠，已不可用了，聖地亞哥學院已經被海水淹沒了。”

少女的聲音低了下去，顯然這種預測不是她希望的。

奧蘭多看着她的半張臉，面色蒼白，許是受涼和多思，才變得這樣的。

他皺了皺眉，又是這種難耐的情緒，和在森林中的那場幻覺一樣，隐德萊希擡頭望向他，發現他似是沉思的樣子。

想來，應該是她剛才的話把她的苦惱過渡給了他，隐德萊希擡了擡嘴角，笑說：“沒事的，會有希望的。”

奧蘭多隻低頭看她。

“......我，”綠色的眼眸分不出情緒，他張嘴，卻把到口的話給忘記了。

他又皺眉，說道：“你需要休息。”

隐德萊希一怔，片刻後笑了笑：“謝謝。”

這幾天，騎士掃地時，能看到隐德萊希在思考；騎士學習做飯時，能看見隐德萊希思考；騎士洗衣服時，隐德萊希突然跑過來，說：“我來洗吧。”

奧蘭多盯着隐德萊希因為徹夜不眠而紅腫的血絲。

隻咽下一句好，一口氣将她的衣服全洗了。當然，因為手勁過大，他一不小心扯壞了幾件。

然後不得不學習縫紉。

白天。隐德萊希坐在床上，這幾天總有人會來關心她，她自然也不會拒絕，索性，就把門敞開，她把地圖鋪在母親的遊記上，運用魔力，嘗試明白這些字的來源，嘗試着解讀其他遊記上的字母。

就在這個時候，奧蘭多捧着食物和修好的衣裳進來了。

他把東西放在一邊，回頭看見隐德萊希還在看着那些東西，眉頭深鎖，一張小臉苦巴巴的。他突然覺得，不能再這樣了。

于是他走過去，雙膝跪地，和隐德萊希保持視線齊平的位置。

她不需要擡頭就看到那雙綠色眼眸。

“我最近發現了一條大魚，斯蒂芬和我把它抓上來了，他教我如何處理，”奧蘭多的聲音有些幹澀，“不過我學不會。”

隐德萊希專注地看着他。

“他就問我，騎士四處征戰，你連切魚都做不好，怎麼殺敵的。我就回，殺人不需要把他的皮肉切開、切細，”奧蘭多頓了頓，“你之前說過，你在森林找我，我那段時候，沒有身體。”

隐德萊希點頭。

奧蘭多也跟着點頭，他垂目：“所以，組成一個戰隊的，那些戰士應該也沒有身體，自然也不用被刀切開，也不用流血。”

奧蘭多說完後，又難耐地皺眉了：“不過，這個沒有肉i體的騎士，它應該殺過有肉i體的東西，它對抗大魚，殺完魚後，油濺到他的铠甲上，騎士發現居然可以在海底行走而盔甲不生鏽。

“因為沒有鼻子，騎士也不用呼吸，它走着走着，在海底遇到一個黑影，張開一張巨口。那應該是海怪之類的東西。因為海底行動不便，騎士被一口咽下。等騎士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怪物的肚子裡。裡面黏糊糊的……

“為了保命，騎士拿氣劍戳怪物腸道的黏膜。大魚因為疼痛呼吸。”

說到這裡，奧蘭多頓了頓，發現隐德萊希還在專注看他，他便右手虛握，作刺劍的動作。

聲音很輕：“來，你試一試，配合一下我，那怪物，吸氣——”

隐德萊希發應過來，也像是在他所構建的場景中，她感到疼痛，倒吸一口涼氣。

神情專注，很緊張的樣子。

奧蘭多抽回手，隐德萊希呼氣。

刺出，吸氣；抽回，呼氣。以此往複。

接着，越來越快。

等到騎士再次把手刺出，再次模拟劍在大魚胃黏膜刺入，隐德萊希大腦慢了一拍，隻做出呼氣的放松。

她還沒有反應回來，騎士先笑了。

“......”隐德萊希眨了眨眼，眼前景物不那麼眼花了，“等等，我——”

奧蘭多收起了笑，但臉上還是保留着微笑的餘韻：“我作弊了，戳出去後，沒有收回來，而是再向前刺了一下。不過，你的心情好很多了。”

隐德萊希又呆了很久，而後扶額，也笑：“我呀，我真是。”

“嗯，你真是。”

“嗯？”

“你真是需要休息了，”他擡起手，道，“你有黑眼圈了。”

“......我盡量？”

她說完後，發現奧蘭多還在盯着她看，在那一雙碧綠眼眸之中，有反射而出的透明高光，他像是看出神了，隐德萊希俯身靠近些，用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見他眨眼，他整個人一震，連帶着腰胯處的劍也磕到木闆發出劇烈聲響。

砰。

隐德萊希也注意到了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低聲說：“劍。”

她的手還懸在半空之中。

“血。”

——科薩曾和她講過的故事，将血注入海水之中，海就安靜了，海水也變清澈了。母親歎息，說，‘海底下蟄伏着巨獸，它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它或許就是當今世界分裂混亂的原因之一……’

她低頭看向手腕上幾近看不清的疤痕。

她的血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