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至少江戶川柯南的身份危機算是暫時解除了。

"蘭姐姐，要喝水嗎？"

柯南的聲音将蘭拉回現實。

他這段時間一直守在醫院，幾乎寸步不離。有幾次蘭半夜醒來，看見他蜷縮在陪護椅上，眼鏡都沒摘，睡得像個真正的小學生。

蘭知道他在懊惱什麼，也知道他在自責什麼。看着對方笨拙削蘋果的樣子，她恍惚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個使勁渾身解數，隻為讨她歡心的青梅竹馬。她故意别過臉，聽着身後慌亂的動靜，嘴角不自覺揚起。

當柯南再次解釋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時，蘭望着窗外飄落的雪花出神。

或許當時應該聽安室先生的話留在安全區域，這樣現在就不會像個自作多情的小醜般，連個探病的借口都等不到。

病房門被輕輕叩響，蘭下意識直起身子。

推門而入的卻是沖矢昴的身影，他手裡提着一個保溫桶，鏡片後的眼睛微微彎起。

"打擾了。"

他嗓音溫和，禮數周全的同時又不會顯得太疏離。

"炖了些雞湯，希望合毛利小姐的口味。"

蘭壓下心頭泛起的失落，朝他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昴先生最近來得很勤呢，不用去學校上課嗎？"

"研究生的課程安排比較自由。"沖矢昴推了推眼鏡，"最近正好在寫論文的空檔期。"

蘭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沒有繼續追問。走廊上突然傳來熟悉的尖叫聲，打破了病房的甯靜。

"啊——死人啦！"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

蘭無奈地搖搖頭，幾乎要懷疑是不是醫院的風水出了問題。她瞥了眼坐立不安的柯南，男孩的腳尖已經不自覺朝向門口。

"柯南是想去廁所吧？"

她善解人意地開口，看着小男孩如蒙大赦般跳下椅子。

沖矢昴順手接過對方沒削完的蘋果。

他低着頭，鏡片反光遮住了大半張臉。

水果刀在蘋果表面平穩地滑動，果皮連成一條細長的帶子垂落。病房裡很安靜，隻有刀鋒劃過果肉的細微聲響。

"其實昴先生不用覺得内疚。"蘭突然開口。

刀刃一頓，果皮應聲而斷。

蘭彎起眉眼，絲毫沒有作為“受害者”的怨怼。

"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才對。那天貿然沖上去，還打亂了你們的計劃。"

沖矢昴鏡片後的眸色微閃。

十字準星裡，“少年偵探”和那孩子在同一水平線上，他食指搭上扳機，呼吸平穩得近乎冰冷。子彈從琴酒槍□□出的一瞬間，他同時扣動扳，那個熟悉的身影卻突然闖入射程。

子彈穿透她胸口的畫面，至今仍在他夢中反複上演。

"湯要涼了。"

他最終隻是這樣說，将切好的蘋果遞過去。

蘭伸手接過，“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昴先生總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歪了歪頭，語氣困惑：“我們之前見過嗎？”

沖矢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

"或許在米花町的哪家店裡偶遇過吧。"他聲音依然溫和，卻不着痕迹地轉移了話題，"湯裡的枸杞要趁熱吃，對傷口恢複有幫助。"

看出對方有意回避，蘭也不再追問。

玻璃窗外的雪下得綿密，很快便将東京裹成一座白色的孤島。

窗台上的花換了一茬又一茬，探病的訪客來了又走。園子帶來的最新花束上還帶着晨露，毛利小五郎的西裝口袋裡永遠揣着各種補品，連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都輪流來陪她。

唯獨那個總是帶着溫柔笑意的金發服務生，始終不見蹤影。

蘭在醫院的日子過得緩慢而規律。窗外的雪下了又停，停了下，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她完美錯過了第二學期的期末考，就連第三學期也已過去了大半。

園子和世良輪流給她帶來複習資料和劇本。有時是數學筆記，有時是英語單詞卡，偶爾還會夾着幾頁新送來的電視劇台本。制作方已經找了替補演員，但導演堅持保留她的角色。

出院那天，持續多日的風雪奇迹般停了。

蘭站在醫院門口，摸了摸空蕩蕩的脖頸。

那條最愛的紅色圍巾，還有那個存着無數回憶的翻蓋手機，都永遠留在了那片冰冷的海水裡。新買的智能手機靜靜躺在口袋，輕得有些不真實。

回到事務所後，日子似乎恢複了平靜。柯南依然住在這裡，依然每天背着書包上學，依然會在破案時露出那種與年齡不符的銳利眼神。但他絕口不提安室透的事，就像刻意避開某個雷區。

晚冬的暮色依然來得很急，才過四點，天光就已染上薄灰。

蘭站在事務所二樓的窗前，樓下街道的盡頭，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銀白色的馬自達前，金發在路燈初亮的光暈中格外醒目。

兩個多月的時光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從遊輪事件到住院休養，安室透始終沒有出現，直到此刻。

他似乎感應到什麼，忽然擡頭。隔着冬日的寒風與二樓的玻璃窗，兩人的目光在漸暗的天色中猝然相接。

蘭轉身就跑。

樓梯間的風掠過耳畔，她甚至沒來得及披上外套。推開事務所大門的瞬間，冷空氣裹挾着街角的咖啡香撲面而來。安室透顯然沒料到她會直接沖下來，握着車鑰匙的手懸在半空。

"安室先生......"

蘭聲音很輕，白霧在唇邊凝結又消散。

街燈突然亮了起來，将兩人之間的積雪映成暖金色。他深色的大衣領口還沾着未化的雪粒，灰藍色的眸子映着燈火，靜靜注視着她。

"你之前說的......"蘭攥緊了毛衣袖口，"關于打烊後的特調飲料，那個約定......"

話音未落，咖啡廳的門突然被打開。

榎本梓抱着食材袋愣在門口，懷裡的檸檬滾落一地，在雪地上留下明晃晃的痕迹。

安室透彎腰拾起一顆滾到腳邊的檸檬，指尖在黃澄澄的果皮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現在打烊了。"

他直起身，對榎本梓微微一笑，"剩下的食材整理我來做就好。"

榎本梓眨了眨眼，目光在他和蘭之間轉了個來回，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突然想起來還有急事！"

她飛快地把食材袋塞進安室透手裡，臨走時還不忘把"營業中"的牌子翻成了"準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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