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咖啡廳内暖意流淌。
安室透熟練地系上黑色圍裙,手指在系帶間靈活翻動,在腰後打了個漂亮的結。
蘭就坐在吧台前,目光追随着他的動作。
安室透将新鮮薄荷葉拍醒,青檸在指間旋轉,刀鋒精準地削下一圈果皮。
"柯南說......"她的聲音很輕,卻足夠清晰,"警方内部有内鬼。"
安室透手腕微不可察地僵了半秒,柑橘汁的流量出現了細微的偏差,但随即很快恢複,動作專注得仿佛沒聽見她的話。
他沒有回頭,蘭就一直盯着他後背,盯到眼睛發酸,對方卻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
蘭有些挫敗。
就算當時她沒聽他的話追上去,但兩個月了,怎麼也該消氣了吧?
她低着頭,攪着毛衣下擺,聲音裡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
"從住院到現在,安室先生一次也沒來看過我。"
雪克杯停在半空。
"有。"
液體傾倒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三秒,他才轉過身,玻璃杯在他指間折射着冷光,将兩人的距離映照得格外分明。
"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
安室透垂眸,将倒好的雞尾酒推到她面前,“我每天都去。"
蘭微微睜大眼。
"隻是那孩子防我防得很緊。"
蘭立刻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所以……安室先生并沒有生我的氣對嗎?”
她語帶希翼,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立刻否認了。
“不。”
他傾身向前,幾乎越過吧台和她靠在一起。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蘭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香混合着苦橙的氣息,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燙。
"我很生氣。"
他聲音低沉,目光落到她胸口中槍位置。手掌輕擡,最終卻又克制地停在半空,随手拿起一旁的玻璃杯擦拭。
"如果蘭小姐總是這樣不珍惜自己,我會很困擾。"
蘭呼吸微頓。
果然是在生氣,連對她的稱呼都變了。
"對不起。"蘭低下頭,"我下次不會了。"
沉默在咖啡廳裡蔓延,隻有制冰機發出細微的嗡鳴,窗外的雪無聲而落。
安室透忽然輕笑一聲:"蘭小姐總是這樣。"
他似是覺得無奈,偏偏語氣裡又夾着一絲氣惱的意味,"明明沒做錯什麼,卻總是先道歉。"
蘭擡起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安室先生呢?"她反問,"你有做錯什麼嗎?"
安室透沒有立即回答。
"内鬼的事..."她喉嚨發緊,嗓音有些幹澀:"和安室先生沒關系吧?"
雪落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響。
"沒有。”
這個簡單的回答讓蘭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來,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有多在乎這個答案。
“那……”
蘭深吸一口氣,指尖不自覺絞緊了毛衣下擺,"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安室透擦拭玻璃杯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淡:“這種事蘭小姐不應該問我。”
蘭的毛衣下擺被絞得更緊了。
安室透垂着眼簾,長睫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手中的玻璃杯被反複擦拭得锃亮,映出他蹙起的眉。
這個遊走在三方地帶,無時無刻不在隐藏自己真實性情的男人,此刻卻罕見地在蘭面前展現着執拗。
"安室先生不願意說就算了。"
蘭聲音裡帶着明顯的賭氣,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杯柄。
玻璃杯底與大理石台面突然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安室透擡眼時,正巧撞見蘭仰頭灌下整杯飲料的模樣。
那架勢,活像是在借酒消愁。
"咳、咳咳——"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安室透一個箭步上前,手帕已經輕按在她濕潤的唇角。
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的水珠,能聞到她身上殘留的消毒水味道。他頓了頓,又繼續細緻地為她擦拭。
蘭緩過氣來,擡眼對上的卻是他依然疏離的眼神。男人灰藍色的眼眸像是隔着一層冰,明明動作溫柔至極,目光卻冷靜得令人氣惱。
手帕上沾染着他的氣息,若有若無萦繞在鼻尖,與他此刻的矛盾簡直如出一轍。
"我自己來。"蘭伸手去搶手帕。
安室透卻突然收手,将手帕攥進掌心。
兩人之間一時隻剩下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他盯着她泛紅的眼角,胸口那股無名火忽然就熄了一半。
說到底,他有什麼立場生氣呢?
"抱歉。"他聲音沙啞,轉身去拿雪克杯,"我再給你調一杯。"
這個生硬的轉折讓蘭怔住了。
她看着對方繃緊的背部線條,突然覺得一陣委屈湧上心頭。
"安室先生對待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嗎?"她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幾分,"永遠都是這樣,不問也不說,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
安室透動作猛地頓住。
冰塊發出碰撞,在寂靜的咖啡廳格外刺耳。
他緩緩轉身,灰藍色的眼眸深不見底,有瞬間蘭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波本。
"蘭小姐不是說過,真相對你來說不重要嗎?"
"那是因為——"
蘭的聲音戛然而止,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中無所遁形。
因為什麼呢?
最初是他不讓她踏足他的領域,後來是她拒絕探索他身上的秘密,再後來是她固執地闖入他們的世界。
可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蘭攥緊了手中的玻璃杯。
解釋的話誰都可以說,但從誰口中說出,對她而言卻截然不同。她害怕聽到的,是又一個工藤新一式的被糖紙包裹的謊言。
與其得到的是一段僅她可知的真相,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壓下對真相的探知欲。
“因為什麼?”
他朝她走過去,步伐又輕又穩,落在蘭心上卻無端多了幾分沉重。
蘭很想後退,但不知為何又硬生生忍住了。
兩個多月的分離,讓那些在沉默中醞釀的情愫持續發酵,終于在此刻找到了出口。
"我……"
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是在自言自語,"我隻是…不想再被重要的人欺騙。"
這句話徹底打開了兩人之間那扇暧昧的窗戶。
蘭這才發現,安室透在她心中占據的位置已經如此特别。不同于與新一之間青梅竹馬的羁絆,而是一種更加複雜、更加成熟的情感。
自己對他的期待,早已超越了單純的信任。她想要的不隻是真相,更是他願意向她敞開心扉的證明。
"欺騙和隐瞞是不同的。"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克制,每個字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
“那個組織牽涉很廣……就算是現在的我,也沒辦法保證能夠做到全身而退。所以……”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視線落到她身上,輕飄飄的,卻又像有千萬斤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小蘭,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雪落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
咖啡廳的玻璃門成了一道無形的界線,将世界分割成兩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