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聞見那血腥味,不由關切,“殿下,你沒事吧?”
饒是周思頤自己不在意,沈相楠卻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他面前空手接白刃,就算心裡知曉周思頤是上過戰場厮殺過的将士,他也難免心驚膽戰。
周思頤搖頭,道:“我沒事,謝先生在來的路上,你不必擔心。”
“謝先生要來?唐大人現在看起來不太正常,她會不會把我們全部滅口?”沈相楠尋思這件事的可能性不是為零。
“沈相楠,我聽得見。”唐梧念說。
“竹舍來這裡的路被我封死了,謝甯之要從哪裡來?”唐梧念問。
“唐相帶人去了竹舍。”周思頤如實告訴他。
唐梧念原本毫無波瀾的面容終于有所變動,她沉聲說:“你告訴兄長了?”
“是,你隻願意聽唐相的話。”周思頤看向唐梧念,語氣不愠不惱。
唐梧念輕笑,話風急轉,對沈相楠說:“方才是吓唬沈大人的,沒想過要真的殺你。”
沈相楠顯然不信,方才架勢,不過毫厘就能取沈相楠性命,況且在刀光暗影裡,雖然相隔不近,沈相楠能望見唐梧念眼底一抹轉瞬即逝的肅然殺意。
“但是問題還是要答的。”唐梧念皮笑肉不笑地說。
“大人非要問這麼仔細,難不成還能把雀宮端了不成?”沈相楠毫無畏懼,死活不肯答。
唐梧念笑意淡去,哪怕她現在沒有威脅沈相楠的手段,卻依然有勝券在握似的傲氣。
她說:“你怎知我不能?”
“……殿下,你仔細想想,這段時日哪裡惹到唐大人了。”沈相楠低聲問。
周思頤還真低頭思考一番才對确定的對沈相楠搖頭。
唐梧念有些無言,“不要拖延時間,既然沈相楠不想答,那殿下替他答吧,殿下不是應該知道了嗎?”
“唐大人,你現在硬撬是撬不開誰的嘴的,可以的話,我們坐下好好談。”沈相楠認真說。
唐梧念不語,她的手緩緩伸向盤起的發,抽出插在發間的玉簪,長發随清風飄揚在月色之下,顯露出一幅詭谲畫卷般月下美人的意鏡。
周思頤見她動作,快步朝唐梧念那處奔去。
“别動。”
聞言,周思頤停下腳步。
唐梧念将簪子朝向自己的頸間,她問:“雀宮宮主是誰?”
沈相楠見狀,着實被吓了一跳,他明白唐梧念不會輕易妥協,未曾想她會如此傲骨。
“三……”
“是他。”周思頤回答,“是你想的那樣。”
英雄易折溫柔鄉,惠王殿下讨價還價也不稀罕,直接把文樂為供出去了。
唐梧念聽見回答,面色不改将頭發重新挽起,與方才别無二緻,像是無事發生。
“他已經死了,又何必再問?”
“一個本該在平雲京消失的名字,起死回生成為雀宮宮主,那不妨讓他再死一次,挫骨揚灰,絕無可能卷土重來。”唐梧念神色淡漠。
“你同他并無交集,甚至未曾見過面,唐氏和文家也沒有任何恩怨,非要對他趕盡殺絕嗎?”周思頤語氣逐漸加重。
“你為保唐氏,不肯我與東宮相争,我明白,可是梧念,你殺他們沒有用,有第一個文樂為就會有第二個沈相楠,你若真不想走到那一步,最該殺的人是我。”
“殿下!”沈相楠上前拉住周思頤,忍不住勸說道:“唐大人,聽我一言,比起東宮,惠王府更像能保唐氏退路。”
“策反我?”唐梧念嗤笑。
“恭廉殿隻聽聖意,陛下是君,儲君是君,僅此而已,心思放單純一點,陛下隻是病了又不是病的起不來了,别天天想着造反。”
“還有,誰告訴你我看得上東宮?少平白拿東宮髒我名聲,我聽帝令,儲君是誰我不在乎。”
“既然你不在乎,那就放他一條生路。”周思頤語氣嚴肅,“放過他,放過沈相楠,将來如何,放任自流。”
“好一個放任自流,我選擇杜絕這個将來。”唐梧念問周思頤, “你要文臣做什麼?你已經有兵權了,真不怕陛下和東宮視你為眼中釘嗎?”
“那會是我光明磊落,名正言順的自由。”周思頤話意盡顯。
沈相楠第一次從惠王口中聽見他藏匿的心聲,文樂為口口聲聲說的是要為惠王推波助瀾,也得先有江湖河海才能推起來,若是惠王心中一片明鏡在杯中,那再大的風浪又有何用?
如今,沈相楠窺見海的一角,是風平浪靜之下壓抑的波濤洶湧。
唐梧念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話語決絕。
“若是走到這一步,你我的緣分也該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