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停泊河岸處,腳下河面倒映滿天绛紫,纖微浮光隐隐,岸旁柳枝晃晃悠悠垂蕩水面之上,因風帶起層層漣漪,綿延無盡。
沈相楠傾身上前,他想見眼前之人,那日夜勾勒再熟悉不過的模樣,如今伫立在咫尺近處,依舊掀動他心間迢迢不斷似春水不窮。
不過一紗隻隔,沈相楠在方寸間穿透白紗探見謝甯之的眼神,他也在看他。
沈相楠眸底閃過一瞬蕩漾,他低下頭去,擡手掀起謝甯之的白紗,斑駁殘陽灑下,河上垂柳翩翩揚,白紗飄逸空中,沈相楠從下鑽進帷帽裡,謝甯之的氣息與他撞了滿懷,填滿這一隅之地。
沈相楠幾乎貼在謝甯之身上,手掌順勢覆上謝甯之腰間,将人攬向自己,幾乎鼻尖碰着鼻尖,他勾起一抹笑意,從上至下把人看了個遍,方才俯首吻上朝思暮想那朱唇。
唇關被撬開,氣息相互糾纏,白紗嚴嚴實實罩過二人身影,豈知河畔殘陽處,一對壁人正于帷帽之下難舍難分,留下缱绻旖旎好一副潋滟畫卷。
良久,二人終于舍得分離,謝甯之微微喘/息着,那對纖手虛力搭在沈相楠肩頭,沈相楠與他額頭相靠,貪戀帷帽之下未散盡的溫存。
謝甯之同他耳語:“你怎麼這麼黏人。”
沈相楠低低笑着,輕聲道:“我隻黏你啊。”
謝甯之拍拍他的背,說:“好了,别鬧了,不是說想出宮透口氣嗎?”
沈相楠這才戀戀不舍放開謝甯之鑽出帷帽,才走兩步就開始不安分起來,他的手從下悄悄碰見謝甯之不溫不熱的手背,撫摸見那手清晰的骨骼,随即五指穿過空隙,與掌心相貼,緊扣住謝甯之的手。
街上巷裡的攤鋪收拾的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店鋪稍晚些才打烊,沈相楠和謝甯之就這樣悠閑自得,漫無目的走在燈火闌珊處,卻不輸萬分百日喧嚣的欣喜。
熱鬧歸熱鬧,寂靜歸寂靜,隻要身邊人是心上人,不論是熙熙攘攘還是悄然天地,自會予有情人一番别樣風情。
沈相楠牽着謝甯之的手惬意散漫行走大街之上,二人路過首飾攤前,那攤主本收拾着,多年生意養成的眼力尖擡頭就瞧見這一對兒,幾乎是下意識吆喝住沈相楠,“這位公子!來看看上好成色的首飾,給您家夫人買一支戴戴吧!”
沈相楠一聽這話,饒有興緻地回頭,含笑詢問那攤主:“真是上好成色的首飾?我家這位可挑得很。”
牽住沈相楠的手稍稍扣緊了些,沈相楠臉上笑意更盛。
那攤主見沈相楠有意攀談,毫不吝啬誇贊道:“我看您家夫人氣質出塵,我天天擺在這路口見過的人可多了,您家夫人是頭個瞧不見面貌就知道是個美人兒的貴人,這并蒂海棠花步搖是我嘔心瀝血的得意之作,要是能得您家夫人青睐,也算是不枉我日日夜夜用心至極趕工做出來了。”
謝甯之身型秀逸如玉,瞧着有些單薄,尤其那腰沈相楠通常一隻手便能環過,此時帷帽罩身,不仔細打量倒真容易認為他确實是身旁這位公子的眷侶。
這樣想沒有任何錯,沈相楠心裡洋溢起莫名的歡喜。
沈相楠并非真想買下,他若是要贈謝甯之的禮,那必定是親自選定上乘的料子,自己起稿監工上手不可,不過他聽見攤主的話語,雖是攏客做生意的客套詞,依然讓沈相楠心情大悅。
沈相楠笑着道了一句:“他不喜俗,再素的簪钗,也能被他襯得過目不忘。”
說完,沒等攤主在身後挽留,便拉着謝甯之繼續向前走。
二人走出一段距離,謝甯之開口道:“瞧把你哄得這樣高興。”
沈相楠側首道:“高興,怎麼不高興,誇得是我夫人呢。”
謝甯之欲将手抽離,對他說:“誰是你夫人。”
沒等那五指徹底離開沈相楠指尖的溫度,又迅速被沈相楠捉回握緊,沈相楠晃動着相牽的手,故作輕挑:“那怎麼說?實話實說?”
沒等謝甯之再開口,沈相楠眉目彎成月牙,附身貼近謝甯之耳側,将謝甯之方才問他的話重複給他聽。
“誰是我夫人?”
沈相楠燦然一笑,“恭廉殿謝文若,謝甯之謝先生。”
一句一字聽得清晰,謝甯之心上蓦然跳動,白紗掩去他的神色,可沈相楠熾熱的目光總能穿透萬物,将謝甯之無餘裹進他的一腔赤忱。
謝甯之無奈道,“伶牙俐齒,說不過你。”
偷得浮生半日閑,隻道尋常,隻慶尋常。
此一幕歲月靜好,伴着片時歡笑倏忽湧起的心上澎湃,往後數十年,深深烙印在沈相楠的記憶裡。
沈相楠和謝甯之找了一家酒樓落座,不同樓外行人漸少,這酒樓裡算得上是賓客滿堂,喧鬧非常。
沈相楠還未把綴帶摘下,那小二一看便是平雲京的達官貴人見得多,從沈相楠進門開始就細細打量,然後像是确定了什麼,恭敬上前招待起來。
沈相楠環顧四處,問:“你們這兒還有位置嗎?”
那小二連忙答道:“有的,客官,還有上好的觀景位,我帶二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