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len的聲音急切至極:“陸!謝謝上帝,我終于聯系到你了!”
“你給柏打完電話後,他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他現在很虛弱,但我沒法阻攔他,你能想辦法找到他嗎?”
可憐的師弟被吓壞了,大概是勸阻柏青梣的時候,還被對方冷着臉兇過。這會兒快把陸霁視為救命稻草,一股腦地傾訴這些天的艱難:“你不知道,陸,柏來這裡的第一天就病了。他吐了很多血,我這些天一直在照顧他,所以才把你的朋友交給了助手。”
“但是請你相信我!陸!商的手術非常成功,術後反應都是正常的,柏親自制定了手術方案,詳細程度就連實習生都能對照去做。他寫方案的時候狀态就很糟糕,我的上帝,他不會是寫病案太辛苦才累病的吧……”
陸霁聞言,愣在了原地。
他在看見病案上的血後,心裡滿是柏青梣的身體情況,對那人的埋怨都丢在了腦後。隻求對方能安好無恙,其餘的事情瞬間都變得不重要了。白天他還口口聲聲指責柏青梣罔顧人命,可在潛意識裡,到底還是那個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卻不想Kylen猝不及防地将真相怼到了他面前,讓陸霁更是加倍地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那本病案……他寫病案的時候狀态就不好,手寫十幾頁的内容,會有多辛苦?所以後半部分才會換成電子文檔,那個人向來精益求精、嚴苛至極,一定是難受得厲害,才會不得不這樣做。
“Kylen,”他啞聲問,“你知不知道,青梣身體到底怎麼樣?他從來不肯告訴我這些,把自己的事情瞞得很嚴。但他總是感冒、總是咳嗽,高燒不退也是常事,有時候還會燒得咳血……”
年輕醫生尴尬地幹咳一聲,“陸,我感覺柏是在騙你,發燒怎麼會引起咳血?這種話也太沒有可信度了。”
“他這次也吐了很多血,但絕對不是發燒導緻。”Kylen頓了一下,語氣帶了些愧疚,“抱歉,陸,我的專業能力不如柏出色,他又不肯讓我做檢查,我也沒法判斷他到底生了什麼病。我感覺是肺部炎症,但柏的症狀我從未見過,他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陸霁用力攥緊了電話,他沙啞地嗯了一聲,又向Kylen道了謝。結束通話後,他沉默着在微涼的晚風裡站了一會,然後蹲下了身,抱住了自己酒醉昏沉的頭。
車燈交錯,宛若一道道流淌的光河,歸向深夜裡的萬家燈火。
他在S市時不止一次喝得爛醉,暈暈乎乎跑到馬路邊坐下來,柏青梣聯系不到他,就在深夜裡開着車四處地尋。像是逮着一隻無家可歸的小貓崽兒,那人也顧不上潔癖的毛病,蒼白着臉把馬路邊一身塵土的人抱起來,回到家的時候常常已經破曉。
無論陸霁跑去了哪裡,柏青梣總有本事把他找回來。
可是,青梣,爺爺不讓我離開帝都,我該怎麼……去找你?
——
陸霁給柏公館和BI上下都打了電話,他耗了整整兩天,始終沒有柏青梣的消息。那個人既然不是忙公務,想必就是氣極了刻意躲起來,陸霁無計可施,最後還是聯系了江駒臣,拜托他動用江家勢力幫忙找人。
那位家主溫和地應諾,保證自己一定會盡力,有消息立刻聯系他。
陸霁緊緊握着電話千恩萬謝,江駒臣輕笑着又問,陸少難道自己不找一找麼?
陸霁沉默了一會,然後低聲說,自己被爺爺留在了帝都,沒法離開太遠。
江駒臣聞言笑了笑,并未繼續追問,聊過幾句就挂斷了電話。
他沉默片刻,擡起頭,眸色隐隐歎息,望向茶台對面的人:“陸少在找您。”
青瓷胚釉襯過指尖纖白如玉,水汽氤氲低旋,柏青梣聞言擡起眼睛,隐在朦胧霧色後,宛若秋水橫波。通話放了免提,陸霁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神色卻依舊冰冷,絲毫未見松動。
“我生了他的氣,所以躲起來……不見人。”
他的失聲剛剛恢複一些,但嗓音依舊是沙啞的,聲音也很低輕,諷意卻深濃得快要溢出來:“真有意思。認識了三年,我怎麼忘了給他治治腦子。”
江駒臣不由失笑,傾身撥了撥茶沫,溫聲道:“柏醫生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這裡多留幾天,等您走的時候,我打電話讓陸少來接。”
他見柏青梣微皺了眉要拒絕,便将小木勺放在一邊,擡眸正色:“無論S市還是G市,對您而言都不能安心養病。您不希望家人知曉MSJ和孔雀,擔心他們會因此遭受危險,我理解您的顧慮,對此也表示贊同。”
“但是,柏醫生,這些事情我早就清楚。您留在我這裡,可以暫時不必介懷太多。”
柏青梣默然,容色蒼白,唇角苦澀地微牽,許久輕輕應了一聲。
“叨擾江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