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禮過後，姜冉強忍着傷心的情緒，和秦衍一起踏上了回羊城的飛機。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都身不由己，無論多麼傷心，還是要回去工作。

姜冉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朵朵白雲出神，身旁傳來秦衍的聲音。

“要不要睡會？我跟空姐要個毯子。”

奶奶去世之後，姜冉一直沒有睡好，臉色蒼白憔悴，眉頭微皺，帶着些許的病态，讓人忍不住心疼，想将她擁入懷裡安慰。

空姐在登機後連着來了五六次，詢問姜冉是不是生病了，需不需要幫助。

秦衍按下身旁的呼叫按鈕，問前來的空姐要來了兩個毯子。

他仔細地将毯子蓋在姜冉身上，正準備調整椅子，使其平躺下去，被姜冉抓住了手腕。

姜冉垂着密長的睫毛，身體微微向秦衍的方向歪了歪，小聲開口：“我不想......躺下去。”

自從奶奶去世後，她再也無法一個人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入睡了。

秦衍指尖微動，順勢握住了姜冉伸過來的手，攬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低聲輕哄：“那你靠着我睡好不好？”

姜冉就這樣靠在秦衍的肩膀上，慢慢地閉上了眼，呼吸的頻率逐漸變得平和。

秦衍深情地注視着身旁的姜冉，用眼睛細細地描繪着她安靜的眉眼，歪了下頭，用嘴唇輕輕地又飽含深意地碰了碰姜冉的額頭，但他并沒有察覺到姜冉閉上的雙眼微微顫動。

兩個人就這樣手牽着手，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這些天一直入睡困難的姜冉靠在秦衍肩上竟然意外睡得很沉，她做了個夢，再次回到十三年前那個冬天，那個有奶奶和秦衍的冬天。

2017年的寒假，京市的冬天如往常一樣寒冷。

這些天，秦衍和姜冉默契地成為了補習班走得最晚的兩個人。

大多數時候是姜冉暗自觀察着，看見秦衍的身影從門口經過，飛快地沖出去後再放慢腳步，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後。

當然也存在一些特殊情況。

姜冉皺着眉，埋頭思考着一道物理題，一片陰影印在作業本上，她擡起頭，沖着面前的秦衍甜甜一笑，平移着讓開一個座位，将自己的作業本推到秦衍面前。

秦衍依舊面色沉靜，不起一絲波瀾，但仔細看會發現他眼底帶笑，劃過一絲無奈，放下書包坐下，兩個圓圓的腦袋從遠處看好像緊靠在一起。

他拿起筆邊寫邊說，時不時擡頭看一眼陷入沉思中的姜冉。

一題講完，他一手托着腦袋，一手百無聊賴地轉着手裡的筆，等着姜冉的下一步動作。

有時會恍然大悟，擡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這時秦衍會躲避着姜冉灼熱的目光，拿起書包向外走去。

有時仍緊皺眉頭，看着紙上的解題步驟微微搖頭，指出自己不太懂的地方，這時，秦衍收起指尖的筆，再一次更加細緻地解釋着這部分知識點。

而無論姜冉什麼反應，秦衍依舊是一副淡漠冷靜的模樣。

“秦衍。”姜冉跟在秦衍身後，喊着他的名字。

“嗯。”秦衍回應着她，并沒有停下腳步。

“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笑過哎。”姜冉加快腳步，快了秦衍半步，走在他的前面，看着捧着競賽書的秦衍，佯裝委屈地說。

秦衍合上手裡的書，停了下來，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女生，停頓幾秒，回答道：“不是因為你，隻是并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情。”

說完，繞過面前的女生，繼續低頭看着自己手裡的書。

姜冉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的背影，聳肩挑眉，小聲吐槽道：“好的吧，小冷漠怪。”

年前，補習班放假的那個下午，姜冉一反常态地趴在自己班門口的走廊前，等着秦衍從他們班出來。

秦衍剛從門口出來，就一眼看見一副懶洋洋的姜冉，他腳步頓了頓，依舊像往常一樣，方向不變、目視前方地走向大門。

走到姜冉身邊時，一隻細長的手臂攔住了他的去路。

神秘兮兮地将手裡的字條塞進秦衍手裡，語氣飛快地說：“除夕夜有時間嗎？要不要出來玩？這是我的電話哦！到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發信息也行！我有點急事先走了！拜拜！”

說完飛快地跑了出去，邊跑邊回頭對着秦衍招手拜拜，一溜煙跑得見不到身影。

秦衍抽出手裡的紙條，仰起頭對着走廊上的光，細細打量着那串字迹秀美的數字。

然後注視着逐漸遠去的身影，垂下眼眸，站在那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麼。

最後那張紙條被放在書包最裡面的夾層裡。

除夕當天。

姜冉從早上一起床就攥着自己的手機，手機稍微震動或者發出消息提示音，她就着急忙慌地解鎖，一臉欣喜地點了進去。

但是每次的結果都很讓人失望。

她今天已經收到了無數條微信□□群發祝福、二十多條APP祝福短信以及十個機械音祝福電話。

就連大院門口賣包子的叔叔，都在微信上給她群發了一條新年大吉，多多關照生意。

就是沒有收到秦衍的信息。

姜冉已經從最開始的期待到最後的麻木了。

下午五點，姜冉一臉喪氣地半倚在沙發上，那隻最新款的手機被随手扔在桌子上。

哼！誰稀罕他的信息！我不在乎，對！我不在乎！

“噜啦噜啦咧，噜啦噜啦咧，勇敢向前進，前進有獎品，我要跑第一……”

手機鈴聲今天第十一次響起，失望太多次的姜冉任由着它響徹整個客廳。

“乖乖，電話！”在書房忙碌的奶奶聽到噪雜的電話鈴聲後，喊道。

姜冉歎了口氣，掙紮着坐起身來，伸長手臂去夠被放的遠遠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