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記得,白言眉十年前收養的其實是一對兄妹,隻是後來沒多久,小姑娘親媽就找來帶走了許珍意,白言眉隻剩下了兒子。
那麼多年過去,早已沒人再提起那小姑娘 ,而在胖子記憶中,許珍意這小鬼頭剛到新環境的時候特别怯生,幹什麼都跟在許青時屁股後面像他的小尾巴,一直過了小半年,小姑娘才變得活潑開朗許多。
他記得曾經住的那條巷子裡,小姑娘一放學就趴地上跟小男生們吹卡片,打彈珠,特别神奇,她年紀小小的,卻是孩子王,大家都聽她的,愛跟她玩。
整天玩得髒兮兮的,許青時一到飯點就出來抓她,拎着後領子,腳不沾地,小姑娘一動不動,許青時特别像抓着一隻四腳朝天的小烏龜。
這小姑娘突然冒出來,剛幹完一架的胖子扔下戰場熱情的招待這個多年未見的小妹妹,在天福街的燒烤店裡點了一桌子吃的,桌子滿得快堆不下。
胖子道:“許妹妹你别客氣,想吃什麼再點。”
“謝謝,”快被燒烤淹沒的許珍意十分禮貌而無措,而且…許珍意視線落到他結實的臂膀上,“胖胖哥,你的手…”
胖子一把抹掉傷口處溢出來的血,又用袖子蓋住,粗魯得像是一點不疼,面不改色道: “嗐,小事,這點小口子跟撓癢癢似的。”
“……”許珍意呆若木雞,翻出一個創口貼給他。
胖子嘴裡說着用不着但還是接了過來,笑着道:“今晚是不是吓到了?你剛才怎麼那麼虎,那麼危險你沖上去抱你哥大腿。”
“我怕他打架。”雖然小時候沒少看他打架,但感覺跟小時候比起來差别大多了,許珍意視線輕輕透過燒烤店玻璃門往外看,好幾個挂彩的男生跟鹌鹑似的排成排站在牆角,他哥許青時正挨個踹他們屁股。
胖子也往外看了眼,“你哥我倆都多大人了,那不叫打架,那叫去勸架,看到沒,你哥正教育那群小b崽子們,尤其是路垚,這貨一天不給我惹禍就閑得蛋疼 !”
雖然胖子覺得許青時這行為很反常,換以前,許青時什麼時候有閑心幹這種苦口婆心老媽子似的愛的教育,哪次不是他操碎了心,某種程度上講許青時這個人十分冷漠,這會兒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許珍意出神的望着許青時,今晚除了那句‘你要是敢打架我就報警’之外,兩人還沒有過更多的交流,也沒有機會湊到一塊。
而且這個人跟小時候變化很大,最明顯的他變黑了,他以前皮膚白,還瘦,像個短命的病弱小白臉,現在膚色卻是健康的小麥色,身高腿長,身材變得結實,甚至精悍野性。
幾年沒見,這種巨大的反差讓許珍意心裡充滿了陌生感。
另一邊,胖子收到許青時消息。
【問她腿怎麼回事。】
胖子又往外看了眼,許青時背對着店裡,背影高大冷酷,也沒見他關心這邊,結果暗戳戳搞這些,胖子體會不了這種忽然重逢的沖擊有多大,對于許青時來說簡直跟一驚吓似的。
胖子隻覺得這兩人别别扭扭的。
轉回頭,胖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許珍意現在的樣子是這樣的——左腳打了石膏,坐着一張半舊不新的輪椅,輪椅右把手上鞋帶系着一隻白色闆鞋,格外凄慘。
不得不說,這小姑娘如今長得十分漂亮,細細的眉眼出落得明媚水靈,白嫩的臉頰上還有點圓潤的嬰兒肥,乖崽崽bobo頭,米白色的小熊連帽衛衣,整個人顯得幹幹淨淨。
但胖子就是不走尋常路,把許青時的話當耳旁風,隻管好好招待許珍意,其餘該你這當哥的上心的他越俎代庖算什麼事,胖子有意讓兩人突破這種别扭。
果然,沒多會兒許青時坐不住了,扔下一群小兔崽子進來燒烤店,在許珍意對面位子坐下,隔着大半張桌子,坐下也不說話 ,隻懶懶靠在椅背裡時不時若有所思的瞅她幾眼。
看着看着就皺起眉來。
一方面,這姑娘早已不是他記憶裡那個骨瘦如柴,嬌氣膽小,紅着鼻尖挂着清汪汪兩泡眼淚,愛幹淨卻又常常搞成髒兮兮小乞丐,還時不時給他找點不痛快的跟屁蟲。陌生,許青時同樣覺得。
另一方面,如今的許珍意跟這個混亂的煙熏火燎的環境格格不入,也跟這裡的這些人,包括他,俨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應該出現在這。
許青時看着她,腦子裡就自動生成了這樣一副畫面。
——就那種毛茸茸黃茵茵的小雞仔被扔進險惡的鬥獸場裡,滾一圈出來都不知道自己毛是咋秃的,傻不愣登。
許珍意這些年在霖城生活口味變清淡不少,一個火焰雞翅臉就辣得她臉蛋紅撲撲的,鼻尖沁出細汗,一天沒進食的胃也火辣辣的燒起來,一邊大口吸着冷空氣,一邊還得顧上跟胖子聊天,可忙,等再一擡頭,對面的位置已經空了。
許珍意左顧右盼,人呢?
她剛剛明顯感覺到許青時在打量她,那目光直白,就算幾年不見這人也不會含蓄,她還頗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發燙的耳垂,也不敢看他。
不過沒一會兒,他就又回來了,仍舊坐在那,不吃東西也不說話,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玩着一支打火機。
許珍意用餘光感知着一切,耷眉低眼扮乖巧,一顆心卻在他回來後又落回了肚子裡。
再過了會兒,許珍意面前就多了份清淡的海鮮粥和幾樣不辣的烤串。
她下意識擡頭看對面,卻隻見許青時立體硬朗的側臉輪廓和棱角鋒利的下颌,如今的許青時與記憶裡的大有不同,少年人的骨骼如鋒如芒,褪去青澀稚氣,有幾分硬朗的男人味,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張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他胳膊肘撐着椅背,整個人斜坐着渾然天成一股痞氣,拽拽的,目光百無聊賴落在外面路牙子上。
胖子很有眼力見的讓出去,收拾那群小崽子還是他更有經驗。
最終還是許青時打破僵局,起身換了位子,抽開凳子坐到許珍意旁邊。
胖子走了,燒烤店還有好多人,但許珍意卻覺得全世界隻剩下她跟許青時。
心裡竟然緊張起來。
很正常吧,畢竟幾年沒見變生疏了也不奇怪,許珍意在心裡寬慰自己。
許青時沒她拘謹,大剌剌面對着他她,然後長腿往前押,腳尖抵住一隻輪子,稍微用力,結果此時神經高度緊張的許珍意沒防備,身形突然猛然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