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柑，但不是我買的，是…”路垚話還沒說完，旁邊的許珍意輕輕拿手肘撞了他一下，路垚接收到信号，然後就呵呵呵笑着閉嘴了。

胖子一副‘看吧看吧他兩是不是有點古怪’的表情看向許青時，結果許青時什麼都沒說，自己拿起筷子就吃飯，不管三人。

胖子覺得他真的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日了娘了。

許珍意這幾天吃得少，許青時在她吃得更少，剩一大半碗就不吃了，轉而又去翻袋子挑冰激淩。

胖子操着老媽子的心說：“許妹妹你吃那麼點就飽了？而且剛吃完飯你就吃冰激淩，腸胃受不了的。”

許珍意不聽勸，假裝聽不見。

胖子還想再說兩句，砰一聲響，許青時将喝完水的杯子猛拍在桌子上。

胖子吓得肩膀一聳，路垚吓得嘴裡的雞腿哐當掉碗裡，許珍意最平靜，隻是捏着冰激淩的手頓了下。

空氣靜止幾秒。

“兇什麼兇。”她蹭一下站起來，嘴巴裡像是自言自語，也不帶氣，垂着眼睫不看誰，說完拎起袋子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了。

許珍意平時是頂好的性格頂好的脾氣，胖子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但她這兩天确實有點反常，逐漸顯露出一些古怪的變化。之前一直戴着的電話手表忽然就不戴了，還一到晚上就要吃冰激淩，晚上那麼冷，她愣是一吃就能吃兩三個，之前在修理鋪裡唱歌還蠻淑女的，雖然跑調，最近卻抱着話筒聲嘶力竭吼什麼《你好狠的心》，《失去》，《再也不見》，簡直化身暴躁小奶狗，他和路垚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這頓飯算是不歡而散了。

許珍意最近經常來場上吃飯，她也不好意思白吃，經常會買着菜過來交夥食費，雖然胖子每次都讓她别帶但她有時候固執起來跟許青時是一模一樣的。

許青時呢還當她是以前那個需要别人照顧的小姑娘，也想着她最近老跑這邊來吃飯，所以今天下午拎來了大兜小兜，采辦了夥食，胖子吐槽，你們兄妹兩是不是共用一條腦回路啊？

胖子今天下午做飯弄到了手，于是，洗碗的任務路垚包了，而許青時也沒走，等路垚洗完碗，他就卷起袖子去處理他帶來的羊蠍子。

胖子一般這個時候要麼待廚房裡收拾，要麼在修理鋪裡搗鼓搗鼓，今晚他哪也不去，他蹲車場上抽煙，後邊，隔着一道鋁合金的門隐隐約約能聽見修理鋪裡傳出來鬼哭狼嚎，前邊，亮着燈的廚房傳來哐當哐當哐當的砍骨頭聲響，他聽着聲都心疼他的菜刀和案闆。

路垚這粗神經終于也意識到點不對勁，問，“他兩怎麼了？”

胖子：“他兩有病。”

這冷戰平靜他爹平靜，跟火山爆發似的。

想起許珍意要吃冰激淩那會兒，許青時氣得都自虐了，茶杯裡的水滾燙，他一聲不吭就悶幹，都給他看震驚了。

那兩他惹不起他躲遠點，逮着路垚問，“你最近跟許妹妹是不是走得有點近？”

路垚說：“那怎麼了？”

胖子眼一眯，“你是不是喜歡人家？”

路垚心一虛，急于否認，就把許珍意給賣了，強辯遮掩道：“我跟她走近，那是因為她有事請我幫忙！”

然後在胖子的一頓威脅下，賣得更徹底，“她認識兩個高中生，就那王鐵石和甯茂，前幾天王鐵石跟校外的起沖突，雙方約架，甯茂就來找她，她跟王鐵石打電話說了一通，但不放心，所以請我在約架那天去幫忙盯梢了下，不給你們知道是因為許哥不讓她跟那兩高中生來往，當然那兩高中生也沒來找她，那袋沃柑都是放在報亭裡讓她去拿的，誰也沒碰面。”

從路垚的嘴裡，胖子漸漸拼湊出這兩人冷戰的一部分原委，胖子說：“我勸你離許妹妹遠點，如果你不想被許哥削的話。”

路垚說：“那我也不是很差吧。”

胖子說：“這麼說吧，如果是我妹看上你，我不把她眼睛戳瞎，我就把你打死。”

路垚：“……”

路垚後悔在聽完胖子的忠告後沒有立刻跑，因為許青時離開時喊上了他。

許青時跟胖子說：“我炖了羊蠍子，她晚飯就吃了點，你等會兒去給她盛一碗。”

胖子說：“不跟她打聲招呼就走了？”

“招呼個毛線。”

“……”

路垚在旁邊弱弱舉手，“我也想喝一碗羊蠍子再走。”

“你滾快點。”胖子踹他屁股一腳，他想，許青時今晚是有話要跟路垚說了。

許青時和路垚從車場離開。

路上隔很遠一段才有半明不暗的路燈，夜裡寂靜，不說話隻聽得見簌簌腳步聲。

出了車場許青時就給路垚扔了根煙，兩人這會嘴裡都叼着煙。

“噴香水了？”許青時看他一眼。

“啊，”路垚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

“還抓了頭發？”

路垚：“瞎搞的瞎搞的。”

路垚是有點癡心妄想的，還想着跟許青時搞好點關系，說點什麼既能表現一下自己，又能讓許青時看到他是很有上進心的，千挑萬選選了個話題，張口就問，“許哥，你有夢想嗎？”

許青時斜瞟了他一眼，沒說話，路垚就開始侃侃而談，還知道抛磚引玉，“胖哥說他的夢想是等有錢了就開一家自己的餐館，我覺得胖哥要是真能開餐館，生意一定會爆火的，畢竟胖哥廚藝那麼好，我其實也一直有自己的規劃，我想先在車場上攢點錢，然後繼續追求我的搖滾夢，我長得也挺帥，唱歌也好聽，應該能慢慢組樂隊，出專輯，發唱片，賺大錢，然後我就想跟自己喜歡的女孩結婚。”

路垚說到結婚幾個字有點虛，見許青時臉色沒什麼變化又暗暗松了口氣，還想着吹捧一番許青時，“許哥你那麼厲害，未來肯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你的夢想肯定也比我們牛逼幾百倍。”

許青時卻嗤笑了聲，他甚至懶得拿下嘴裡的煙，從唇縫裡擠出字，“你想錯了，我沒夢想。”

這怎麼可能，路垚不信，誰沒有夢想，就算是路邊的乞丐希望今天能多要到十塊錢那也都算夢想，人活着就有夢想。

許青時打擊起人來不留情面，“夢想算個鳥。你老娘現在進醫院了你的夢想能給你老娘換醫藥費？你媳婦想買個化妝品買個包，你的夢想能給她刷卡？你現在餓了，你幹念兩句夢想，你能覺得飽？”

路垚反駁，“那現在是不能，但以後肯定能啊，我追求夢想不就是為了這些目标。”

“那現在呢，你身後有誰？你爺奶嗎？他們多大年紀了？你在外面闖蕩兩年一事無成，是你爺奶四處借錢湊路費去把你接回來的，要他們老巴巴給你支持夢想？你再撇下他們又來一次說走就走？離開章之的路費現在兜裡有嗎就想那麼遠，先養得活自己再說吧路垚。”

路垚最忌諱别人提起這個，頓時臉紅脖子粗，漲紅着臉道：“我之前那是剛去大城市沒經驗，我太單純被騙進傳/銷裡，不是我想故意一事無成，如果我沒被騙進傳/銷，講不定我現在已經小有名氣了。”

“你也說了隻是如果，如果你的夢想最後沒能讓你功成名就呢？”

路垚啞口無言。

“還結婚嗎？還是說讓人家姑娘再等你幾年？人家跟着你浪費了青春不說，還要跟着你過苦日子？”

許青時雙手插兜，嘴裡咬着煙，目視前方，接下來的話沒有針對誰，“想女人之前，先問問自己配不配。”

路垚這晚被徹底打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