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着常服,身形修長,面貌俊朗溫文,雖衣着低調,卻自帶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勢。
他落座後,隻一眼,便有人送上新茶。桌案前早已置好兩隻茶盞,顯然早有準備。
宇文姝緩緩擡手,淡聲道:“你們都退下。”
婢女們欠身離去,房中隻餘下兩人,片刻靜默如水。
良久,那人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克制:“這裡終究人多眼雜,下次最好換個地方。”
宇文姝擡眸,瞥他一眼,輕笑:“你放心,我名義上常來撫幼院送衣送食,誰能說什麼?倒是你……身子骨金貴,又怕沾灰?”
男子沒接她話茬,隻是冷哼一聲,略側過臉。
宇文姝不以為意,修長手指捏起茶盞,輕輕旋動,漫不經心地道:“今日找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那人終于擡頭,目光幽深,緩緩道:“什麼事?”
她望着他,語調微沉:“前幾日設局引蛇出洞,原以為能捉住幕後的人……結果那人不僅識破,手裡還臨時調來了不少幫手,行事極快。”
“不是外人?”男子眉頭微挑。
宇文姝笑意淺淡,指節輕叩茶盞:“不是。”
“是誰?”
“别急,特别有意思。”宇文姝看他一眼,擡手拍了拍。
簾外立刻走入一名布衣男子,面貌普通,跪地行禮後沉聲道:“殿下,屬下奉命追查暗中攪局之人,昨夜行動時,與人撞上。那人熟稔滄都地形、善于脫逃,屬下追丢之後,重新排查周邊。”
他頓了頓,語氣更低:“附近一戶人家,與三皇子府走得極近。”
廳内空氣驟然一緊。
男子輕倚椅背,半垂眼睫,語氣淡漠中透着一絲冷意:“宇文珩。”
宇文姝輕哂一聲,指尖敲擊着茶盞:“真會藏,若不是這次撞上,我還以為他隻會在飲茶看戲,流連花叢。”
男子緩緩道:“若他再查下去,便動手打壓。若不行……廢了他。”
宇文姝斜睨他一眼,指尖在盞沿輕轉,唇角含着似笑非笑:“此話說得輕巧,隻怕真動手,你這‘太子殿下’,也脫不了身。”
男子神色未變,卻沒有立刻反駁。
宇文姝垂眸抿茶,良久,緩緩起身,走到窗邊,語氣無波無瀾:“這副牌,不是我一個人能打赢。”
窗外陽光傾灑,孩子們正乖巧地圍在院子裡排隊領取衣物,陽光灑落,照出一幅溫情圖景。
“既然知道是誰,便不難應對了。”男人負手而立,眉眼淡漠。随即理了理袖口,淡淡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語罷,他轉身離去,身影被陽光拉得極長,消失在撫幼院的另一道門後。
宇文姝未曾回頭,待門扉阖上,她唇角笑意緩緩斂去,眼神變得鋒利如刃。
“去盯緊三皇子府的動向。”她語氣輕得仿佛隻是随口吩咐,但屋内溫度卻仿佛驟降幾分,“從今日起,不許再有失手。”
暗處有人應聲而去。
她重新執起茶盞,輕輕一抿,眸光幽深如潭。
“你倒是穩得住,我卻還得替你收尾。”
攬月樓内,燈火如晝,絲竹之聲袅袅不絕。
台上,薄紗掩映間,一道倩影輕盈起舞。阿蘿今夜穿了一襲銀色輕紗長裙,裙擺如雲浪翻湧,每一次旋轉,都是一抹驚心動魄的風情。
阿蘿纖指揚起,拂袖如飛鴻掠水,旋身之際,滿堂賓客屏息凝神,隻覺今夜的阿蘿姑娘似乎更為絕美,讓人幾乎不忍眨眼。
樓上的某個席位間,三道卓然的身影落座一處,各懷心思,氣氛凝滞而古怪。引得客人們在欣賞阿蘿姑娘的舞姿時都不由頻頻擡頭望去。
“真沒想到,沈王爺竟然也會對這種場合感興趣,”安昱端起酒杯,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沈淮序,“早知道你喜歡這調調,以後兄弟定常邀你同來。”
沈淮序淡淡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揚,不動聲色地道:“多謝安小公子美意,本王還是更愛清靜些。隻不過今日恰巧路遇二位,安小公子盛情難卻,總不好掃興。”
安昱嘴角一抽,忍不住腹诽幾句。這沈淮序喊誰不好,偏要喊他“小公子”,活像是在譏諷他。什麼“盛情難卻”,他明明隻是一句随口的客套話,誰料沈淮序竟真的跟來了。
宇文珩含笑舉杯,忽然開口道:“沈王爺難得賞臉前來,是一件高興的事。平日見你行事處處小心謹慎,唯恐與我等親近,令兄弟頗為傷心。今日可要暢飲才是!”
這話一出,氣氛驟然凝固。
安昱眸光微動,意味深長地看看宇文珩,又看看沈淮序,旋即低頭飲茶,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