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跟在兩人身後,耳中将二人對話聽得清楚,不由輕咳一聲,卻也不曾出言打擾。目光掠過葉瑾盈盈笑意的側臉,他眼底不覺柔和了幾分。
慕容昭性子極為直爽坦率,說話也不遮遮掩掩:“我在滄都倒是難得見到同我性格相合的女子,竟令我想起了鎮北王的母親沈夫人。說起來,她可是我從小最敬佩之人。”
葉瑾微微詫異,卻不動聲色地笑道:“郡主也敬重沈夫人?”
慕容昭點頭,眼中泛着追憶與欽佩:“我自幼仰慕沈夫人文武兼備、志氣淩雲,本也想學她一樣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可惜生在侯府,隻能被教着詩書禮樂,學着做個大家閨秀,連配一柄劍,都是先皇後看我喜歡,才特意恩準的。”
她言語間難掩惋惜與遺憾,唇角卻依舊帶着明亮的笑容:“現在雖嫁了人,府上規矩隻多不少,我雖領着親兵,卻也不過擺個樣子,想要真正踏上軍營練兵,總是遙不可及的夢。”
葉瑾聽她說到此處,眸光微動,語氣柔和卻真誠:“郡主志氣難得,将來未必沒有機會實現。”
慕容昭聽聞此言,眼底瞬間亮了幾分,卻又搖頭自嘲道:“也許吧……隻是不知何時才能等到那一天。”
沈淮序聽到此處,輕輕插話道:“以郡主性情,遲早有一天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樣。”
慕容昭回頭望他一眼,爽朗大笑:“難得你沈王爺也會說句人話。”
葉瑾被二人的互動逗樂,眼中含着笑意。
慕容昭笑着歎息:“不過……借你吉言。”随後又望向葉瑾,“與葉姑娘一見如故,今日難得心情暢快,日後若有機會,望姑娘還能與我多多來往。”
葉瑾真心笑道:“郡主若不嫌棄,自當如此。”
沈淮序聽着兩人言語間漸漸投緣,目光掠過葉瑾臉上的溫柔笑意,不由心頭一暖,也覺今夜似乎多了一些從未有過的惬意與安甯。
幾人沿途賞燈閑聊,氣氛愈發輕松随和。慕容昭雖出嫁多年,待人卻依舊爽朗,言談之間毫無拘束,葉瑾心頭漸生好感。
心中亦隐隐有些觸動,眼前這個女子,不甘屈居于侯府閨閣,雖被家族束縛,卻仍心懷夢想,未曾磨滅初心。
慕容昭亦頗為欣賞葉瑾的通透與大氣,心下不禁暗歎,若自己娘家或夫家能有葉瑾這樣通透的妹妹,她定會如寶一般寵着。隻可惜,她的那些妹妹連乖巧的外表都沒有,更何況内心。
燈會熱鬧依舊,明月高懸,燈火璀璨,這一刻的滄都似乎褪去了往日的沉重,難得片刻溫情與安然。
宇文珩離開燈火輝煌的大街,轉入一條較為安靜的巷道。
街市的喧嚣漸漸遠去,随行親衛壓低聲音道:“殿下,人已經在等着了。”
宇文珩腳步微頓,淡淡道:“确定無人跟蹤?”
“屬下親自确認過了,絕無差池。”親衛恭敬道應聲。
宇文珩這才微微颔首,神色稍緩。
今晚這場會面雖突然而至,卻令他隐隐覺得值得親自一探。
幾日前,他派去盯着憐兒的探子回報,此女暗中有異動,似乎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宇文珩随即下令讓人把偷偷從攬月樓出來的憐兒攔截了。原本以為是憐兒發現了阿蘿的底細,他正好能借此機會賣阿蘿一份人情,使她更忠于自己,為他辦事。
沒想到,卻得到一個消息,憐兒是因為發現了素秋的身份,才急匆匆地想去禀報長公主。
素秋竟是十年前北滄那場風波中魏家未亡的兒媳程筝。
宇文珩畢竟也是皇室,十年前那場北滄風波,雖然宇文珩沒有直接插手,但身為皇子,他對其中的内情卻也心知肚明。魏家、沈家……包括隐藏于幕後的主使者,這些事根本經不起查證。
所以這個素秋在他這裡也不可能有活路,當即便讓人将素秋一起控制了起來。就在宇文珩思考怎麼處理素秋時,素秋竟主動讓人傳來口信,說有一條對他極為有用的情報要透露給他。
于是,便有了今晚,他來見素秋之舉。
宇文珩回過神,門扉吱呀一響,他邁步入内,視線随即落在屋中候着的女子身上。
素秋安靜地坐着,身姿端正而清雅。
他對素秋并沒有太深的印象,攬月樓中此女雖姿色尚佳,卻并不出彩。但此刻仔細端詳,才發覺她眉目秀麗,身姿端雅,隐約可見當年名門兒媳的風姿。能在攬月樓潛伏多年,終究不是尋常女子,隻可惜最終還是露了破綻。
此刻的素秋低眉斂目,神色中帶着明顯的緊張與不安。
見宇文珩入内,她立刻起身行禮,聲音有種刻意的平靜:“見過三殿下。”
宇文珩擡手示意她坐下,緩步在她對面落座,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你執意要見本殿下,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