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恭敬低頭應道:“是,屬下明白。”
“宇文珩那邊……也要好好查一查。”
“是。”
宇文璟擡手輕輕敲擊着桌面,眸光漸冷。他雖不将宇文珩放在眼裡,但也容不得這個閑散的弟弟在他面前興風作浪。
但凡擋在他前路之人,不論是誰,都必須除掉。
幕僚躬身退下之後,宇文璟坐于殿中良久,忽然擡眼望向門外,聲音冷冽:“傳令下去,伏鳴山那邊近日多加注意,凡是靠近的人,一律抓了再說。”
門外一道身影應聲而去。
東宮重歸寂靜,宇文璟眼底寒光微微閃動,唇角卻漸漸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既然有人想探他的虛實,他便成全對方——就看宇文珩,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将手伸進他的局裡。
次日,辰時。
金銮殿中,文武百官肅立。
昭武帝端坐于禦座之上,神情一如往常,看不出悲喜。自春寒漸退,朝中大小政事接連堆積,朝議時常冗長,今日亦不例外。
太子宇文璟立于百官之首,衣冠楚楚,神情沉穩,眼神卻比往常更冷上幾分。
今日早朝,他本拟借地方銀糧不勻之事試探兵部,卻未料提議甫出,向來站在他這邊的兵部侍郎竟并未順勢附和,反而含糊搪塞了一句“尚待核驗”。
太傅連日未曾上朝,文官中一些人似乎也嗅到了些異樣,今日沉默了幾分。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不耐,這已不是第一次了。這些人真是認不清形式,以往偶有他與太傅意見相佐之時,這些人也是更贊同太傅的話。
他目光在朝堂之上緩緩掃過。禮部仍舊中立,刑部一如既往避鋒,戶部尚書近來頻頻與宇文珩私下走動,而最令他動容的,是今日安國公府的态度。
安國公依舊身穿甲胄常服,立于文武之間不顯高調,卻在太子提議之際,面無表情地未發一言。
那雙始終沉穩的眼,靜靜望着金銮殿中央,仿佛早已不把這位儲君放在眼裡。
“孤記得安大人過往對此等調度向來敏感,今日怎未置一詞?”
太子終于開口,語氣溫和,眼神卻蘊着壓迫。
安國公拱手而出,沉聲回道:“太子所言,自是憂國之念。但臣以為,戶部尚未交清查賬,貿然增撥,隻怕于地方生變。”
“查賬?”太子語氣微沉,“孤前兩月已命戶部限期清理,至今未交——若再拖延,便耽誤軍國大事。”
安國公并未退讓:“太子所慮雖重,但賬未明,便動銀糧,恐惹流言。”他目光不動,似無半點情緒,卻句句掐在死角。
朝中一時寂靜。
太子的手指緩緩握緊了衣袖。他向來明白,若朝堂之勢不可控,他這儲君之位雖為名正,卻絕非穩坐。
他眼神微微偏過,能慶幸的是,至今父皇隻允了他一人參政。如今安國公是這樣的态度,他更不能失了太傅的支持。
太傅那邊……他不能不管了。
昨日,他遣人去府中探問時,對方以“太傅病未痊愈,需靜養”為由婉拒會面。過去那個動辄三更進宮議事、為他指點兵政的老人,如今卻不再現身,不再表态。
一絲陰影悄然攀上太子的心頭。他嘴角仍噙着笑,姿态沉穩,背脊挺直,然而内心卻隐隐泛起了一種久違的煩躁……
昭武帝對朝中僵持仿若未覺,隻淡淡掃了太子一眼,揮袖道:“地方銀糧一事,再查半旬,三日後再議。”
話落,他起身退朝,金銮殿前鼓聲響起,百官齊呼萬歲,聲音卻不如往昔整齊。
太子宇文璟養氣功夫了得,此時已面色如常,朝堂之上那番受挫與難堪,絲毫未在他臉上顯露半分。他依舊神色溫和、言笑從容地與衆臣略作寒暄,步下丹陛時,更不忘溫言叮囑幾句,讓人如沐春風。
出得門來,侍從陳紹便跟了上來,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殿下,太傅已數日未朝,朝中群臣便生異心,是否再派人探望,勸他早日返朝?”
宇文璟輕輕颔首,目光清淺:“不必旁人,我今日親自去拜訪太傅。”
陳紹微愣:“殿下親自前往?”
“太傅與孤情同師徒,亦師亦友。”宇文璟語氣溫淡,“如此時機,孤若不親自登門,旁人也說服不得他。”
說罷,他斂了斂衣袖,擡眸望向遠處的天色,聲音漸低:
“車駕備好,直接去太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