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珩自茶樓離去後,并未立刻回到自己府上,而是徑直前往城郊一處極為隐秘的據點。
密室之中,燈火微晃,親衛聞聲而出,恭敬迎上:“殿下,可是有什麼情況?”
宇文珩步履未停,徑直入内,語氣沉冷而簡明:“我得到一個消息,太子于滄都周邊藏有私兵,立刻派人查探,重點是西郊一帶,切忌打草驚蛇。”
親衛一驚,拱手領命,正欲離去,卻聽宇文珩又緩緩開口:“不僅是山林村落。連同镖局、商隊、城外貨倉、近來頻繁出入的南境行商……一并查清。若真藏有軍械辎重,那些地方多半會有痕迹。”
他語調仍沉,卻已在心中迅速織起一張網。
早在數月前,兵部曾暗查過一批軍備賬冊,發現調撥記錄與實存不符,有兵械編号被調包、部分器具更是用次充好。本以為是中層将領貪墨,卻查不到源頭——查得越深,牽扯得越亂,最後竟不了了之。
那時他也動過疑心,卻未深究。
畢竟,三司每年都有賬目問題,銀糧調撥出錯更不罕見,私藏中饷、頂替舊械,都是常有之事。加之有人上書彈劾,轉而卻被壓了下去……他便以為不過是朝中一樁平常腐弊。
直到今日。
阿蘿隻字未言“證據”,卻偏偏丢出那句“太子藏兵”。一言落下,心中往昔不曾拼合的片段,忽然齊齊浮現——
太子名下商号突增、糧商流轉不明、三司某人忽得重任……一個個看似尋常的舉動,若真有一條暗線牽引,那這盤棋,早已不止落子那麼簡單。
他原以為不過是一局閑棋冷子,如今才知,棋盤早已暗湧。
“……她不是随口試探,她是在逼我接招。”宇文珩低聲道,眼底愈發冷靜如冰。
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将這枚棋落在他眼前。她賭他能看懂、能動,也賭——他動了,就再回不了頭。
他閉了閉眼,沉聲吩咐:“讓安昱安排人往西郊探查,不僅是村落與林地,連通商倉口、糧行貨棧、山道镖局都查,查賬、查物、查人,一根發絲都不能放過。”
親衛抱拳應聲而退。
宇文珩獨自立于窗前,良久無言。
這不是一場沖動的下注,而是一次決斷。他知道這是他的機會,若錯過這次,他就隻能是那個“閑王”。甚至以太子的性格,等到他成為至尊那天,自己連個“閑王”都做不成。
争,是必然!站上風口浪尖,是必然!
“我不想被動地,等着别人的施舍。”他喃喃低語。
不管阿蘿為何會知道此等秘事,于他而言,卻是一件幸事。
他本該懷疑,可偏偏她的從容、她的試探,她眼底那毫不掩飾的“提醒”之意,讓他不得不信。
“她在引我。”宇文珩聲音極輕,眼中卻浮出冷光,“或者說……她願我動。”
窗外風過林梢,燈影晃動,他卻已立于局中。
從這一刻起,棋局已不再如過往那般安穩,執棋手也該換換了。
而阿蘿的身份,也不能再輕信,她背後一定還有故事。
他輕笑了一聲,聲音卻冷得徹骨。
“那就看看——誰才是赢到最後的那個人。”
與此同時,東宮。
殿内香氣馥郁,太子宇文璟正坐于主位,神色淡淡,手中翻閱着卷宗。
堂下幕僚禀報完朝中近況,最後低聲道:“殿下,近幾日三殿下似乎動作頻頻。”
宇文璟聞言手指一頓,目光慢慢變冷:“他真是越來越不甘寂寞了。”
幕僚神色微凝,試探着道:“三殿下一貫散漫,之前從不摻和朝政,如今卻突然插手,屬下擔心……恐怕背後有人鼓動。”
宇文璟擡眸看他一眼,目光微微閃動:“散漫?你又如何不知那才是他裝的呢?”這個老三裝得可真夠久的。
幕僚猶豫片刻,才回道:“另外……今日太傅上書,稱自己身體不好,請陛下允他在家休息。陛下……同意了。”
宇文璟聞言,緩緩合上手中的卷宗,目光深沉,片刻未語。他的父皇近來是越發的把權利抓得緊了。
沉默之下,幕僚額頭漸漸滲出冷汗。他很清楚,這位儲君一旦沉默,便意味着某些決定即将被做出,而那絕不會是輕描淡寫的決定。
良久,宇文璟才淡淡一笑,眼底卻是一片寒涼:“看來,太傅是有别的想法了。”
幕僚立即低頭:“殿下要不要……”
“不急。”宇文璟聲音極淡,卻透着無邊的威勢,“盯緊他的一舉一動,看看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