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镯上的桃花花心,也赫然嵌着同樣色澤的紅寶小點。
兩者,竟隐隐構成一對。
她緩緩合上雙物,眼底閃過一抹了然。
玉钏為引,桃花為刃,花心點血——這是在傳達殺意。
不需多言、不用明信,一紅一點,已然說明一切。他是想讓她完成當初他提的那個要求,殺一個人。不過……殺誰呢?
葉瑾将镯子重新收入匣中,陶三小聲問:“可是……真的有密信?”
“沒有。”葉瑾笑着搖頭,語聲低緩,“不需要信。”
她站起身來,擡手将長發撥至耳後,平靜道:“這種時候,信紙最易出事,以管事的性子,不翻個底兒朝天,怎麼會送來。”
簾影斜落,香爐缭繞。葉瑾指尖輕輕拈起案上那盒通體素白、鎏金描邊的胭脂盒。
盒蓋雕着盛開的桃花,顔色極淡,邊緣浮刻着幾乎不可察的祥雲暗紋。這款式是禦中坊近年進獻給皇室的樣式,尋常貴婦都難求得一盒。
宇文珩很少會送這類禮物,她記得上一回還是在她得知要去太傅壽宴獻舞時。而且……她将盒中胭脂倒出,輕拂幾指,一抹豔色……她跳那支舞時化的便是桃花妝。
而今,胭脂重現。
案上還有那串玉钏,紅點嵌在桃花花心之中,金桃花與胭脂盒成一對。
一切皆是巧合,又一切都不是。
葉瑾靜默良久,望着那枚鑲紅花心的桃花玉珠,眸光緩緩凝重。
“那三皇子這是什麼意思?”
“他……讓我殺溫懿。”
通過沈淮序讓綠蕪傳來的消息,朝堂上太子的處境,太傅的态度……葉瑾推斷出宇文珩不是讓她殺太傅,而是溫懿。
“啊……”作為一直跟着葉瑾身邊的人,陶三是知道溫懿并非是她們的敵人,“那姑娘你打算……”
葉瑾慢慢合上盒蓋,指尖輕敲上面的桃花紋飾,眼神一點點沉了下來。
“桃花妝,還是這胭脂……”
“你倒是會挑。”
“隻是——”
她微微一笑,低語:
“這刀,怕是落不了你想要的那處。我的刀,不殺不該殺的人。”
葉瑾這話也讓陶三松了口氣,雖然隻見過兩面,不過陶三對溫懿觀感還不錯,那般清風朗月之人……
葉瑾回頭看了一眼那仍微燃的妝台燈芯,語聲極輕:“溫懿不能死。”想到沈淮序提起溫懿時的神情,她低聲重複,“無論出于什麼緣由,不能。”
陶三沒有出聲,隻看着她,緩緩點頭。
葉瑾說罷起身,輕攏衣袖:“該是時候了。”
“啊?”陶三茫然,什麼時候?睡覺嗎?
“自然是離開攬月樓的時候。”葉瑾擡手敲了敲陶三的頭,“你這腦子……有時候也動一動罷!”
攬月樓正廳,天色尚早,卻已有幾位貴客前來聽曲,花娘們皆在後院準備,氛圍比往日略顯輕松。
昨日三皇子賞金一事尚在傳得沸沸揚揚,樓中女子們對阿蘿的議論也愈發頻繁。
“聽說那串玉钏足有三十六顆玉珠,顆顆潤透如水,真是隻應宮裡才有的賞物。”
“每次阿蘿登台,那位殿下都會來,可真是上了心了。”
“啧啧,那樣的人物,會不會有一天,咱們會再也攀不上?”
幾名打扮豔麗的女子聚在一旁,有意無意地朝坐在窗邊飲茶的葉瑾望去,語氣裡盡是奉承。
葉瑾一身素衣,妝未上,眸光淡淡掃過衆人,既未回應,也不曾躲避。
忽而院門一響,風拂珠簾,一道碧影自外而入。
是雲湘。
她身着一襲碧羅紗衣,腰間嵌金繡線,臉上妝容細緻卻不豔俗,氣質如昔,清傲冷豔。隻是今日進門,廳中竟無人起身迎她,連原本親近的兩位也隻象征性地點了下頭,便繼續與人說笑。
衆人的目光早已移向了葉瑾,那些原本屬于她的目光與吹捧,如今竟無人在意她是否來了。
雲湘的腳步微頓,眼神自衆人臉上一掃而過,神色不動地往廊側走去,卻在經過葉瑾身旁時忽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