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珩眉頭微蹙,目光緩緩落回葉瑾身上。
葉瑾身着素衣,靠在矮榻之上,發鬓有些散亂,唇色卻不見多少血色。她眼神如常,看着他時不驚不懼,反倒唇角輕彎,語氣溫柔而略帶調侃:
“殿下此刻親自前來,是要為阿蘿撐腰麼?”
宇文珩靜靜看了她一眼,語氣緩了幾分:“你若再傷重些,我怕是真的要把這樓掀了。”
他說着轉向管事,臉色重新冷下:“本殿下今夜要将人帶走,你可有異議?”
管事神色一變,額角的汗愈發密了。
“殿下要帶走阿蘿姑娘,小的自然不敢攔。”他低聲下去,語調卻帶了幾分為難,“隻是……此事畢竟關乎樓中人等,按規矩,還需先禀過東家——”
“東家?”宇文珩挑眉,打斷他,“本殿下要帶走的人,還需你們哪位東家點頭?”
他笑意不達眼底,“這‘東家’是何人,說來聽聽。”
管事喉頭一緊,猛然意識到自己險些失言,連忙低頭掩飾:“小的失言……不是這個意思。”
宇文珩沒有繼續追問,隻負手站在原地,冷冷道:“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便閉嘴。本殿下今日将人帶走,誰若多言半句,本王便親自将這樓規矩改了。”
管事連連應是,臉色蒼白如紙。
這位三殿下雖平日裡玩笑風流,但皇子畢竟是皇子,天性高傲,且與自己主子素來水火不容。今夜這般強勢,不是沖動,更像是——早有準備。
樓中諸人低眉順眼,無人敢再發一聲。
宇文珩目光掃過滿室,又回到葉瑾身上,眼神稍霁,語氣一轉竟透出幾分柔意:“你傷得不輕,這地兒咱們就不待了,我帶你回去養傷。”
葉瑾垂眸,不動聲色:“既如此,便勞煩殿下。”
她聲線溫軟,卻透着一絲倦意。像是真的無力再留在這腌臜之地,也像是趁勢而為。
“還能走?”
葉瑾輕輕點頭,聲音雖低,卻堅定:“能,不過……阿蘿需要收拾一番。”
宇文珩看向管事等人,語氣平淡:“還不出去?難道還要看着阿蘿姑娘收拾東西嗎?”
“小的不敢。”管事連忙彎腰低頭,退了出去。
宇文珩離開内室之前,看了葉瑾一眼,随即也轉身出去了。
葉瑾很快收拾好了貴重物品,宇文珩看了一眼陶三手裡的小包袱,沒多問——
“走吧。”
說罷,他轉身先行,門外夜風獵獵。
葉瑾在陶三攙扶下剛欲起身,忽聽身前那人腳步一頓。
忽而,宇文珩腳步一頓,看向守在一旁的管事,語調微涼,卻帶着毋庸置疑的從容:
“對了,本殿下還差點忘了。”
他回首,視線如刀般落向雲湘,“她,一同帶走。”
雲湘蓦地擡頭,臉色陡然變了。
管事也幾乎是下意識上前一步,語速飛快:
“殿下,雲湘一事……尚有待查清,阿蘿姑娘雖受傷,可樓中衆人所言各有不同,是否是她所為,還未曾……”
話音未落,宇文珩冷笑一聲。
“本殿下在場聽得清楚。”他看向雲湘,“你自己方才可不是這般說的。”
雲湘嘴唇發白,跪倒在地:“殿下恕罪,雲湘……雲湘失言了。”
“既然承認失控,那便是行兇。本殿下要帶走兇手,有什麼問題?”宇文珩聲音極冷,“難道,你還想着包庇她?”
這一句宛如重錘,砸得管事冷汗涔涔。
他低頭如搗蒜:“不敢不敢,雲湘……既然殿下開口,自然依殿下處置。”
宇文珩淡淡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葉瑾身上,像是看了她一眼,又像隻是随意掃過,随即吩咐侍衛:“帶上她。”
侍衛應聲上前,雲湘臉色發白,卻未敢掙紮,隻是看了葉瑾一眼,目光複雜。
葉瑾沒有回應。
她隻是靜靜看了雲湘一眼,便與宇文珩一前一後,跨出那間燈火明豔的樓閣。
今夜的風,帶着樓中女子屏息的沉默與壓抑,目送着三皇子的身影遠去。
攬月樓的夜,再不似往日燈紅酒綠。
燈火背後,那樓中的管事跌坐在椅上,冷汗尚未擦幹,便又忙不疊起身。他知道,這事不能耽擱,得立刻去向長公主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