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霖居原本在滄都不甚有名,但自從有了這霖白露,上自王候将相,下自平民百姓都知道了聽霖居的名字。
霖白露,這釀酒的法子還是出自葉瑾之手,為兩人賺了不少銀子。
三人正飲着,杏兒忽然進來,輕聲禀道:“樓下溫家公子設宴,聞知葉夫人在上,欲登樓敬酒一杯。”
蘇婉娘略露驚訝之色:“溫懿那孩子也在?”
當年蘇婉娘還在滄都時,溫懿曾時常同沈淮序一起到葉家蹭飯,兩人都很是喜歡蘇婉娘擅長的南境菜色。
“正好便請他進來。”沈淮序平和開口,神情自若,“自從有了這霖白露,溫懿便是聽霖居的常客。”
葉瑾垂眸飲酒,眸底神色不動,看來這……就是沈淮序的安排了。
片刻後,門簾輕啟。
溫懿一身深灰長衫,姿态灑然,見到蘇嫁娘神色一正,規規矩矩地拱手一禮:“嬸嬸,好久不見。”
蘇婉娘一時怔住,旋即笑着起身:“你這孩子,我都快認不出了。”
“嬸嬸卻半點沒變。”溫懿唇邊帶笑,眼神落在葉瑾身上,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未多言。
沈淮序轉頭吩咐多加了一副碗筷:“既然來了,便坐下陪一杯。”
四人圍坐,席間說笑自然。談及舊時趣事,講起商中風聞。
蘇婉娘偶爾輕笑,也會給晚輩談一談自己的見地。
因為溫懿樓下也還有客人,飲過兩杯酒便離開了。
溫懿離席後,屋中氣氛短暫回歸閑适,直到掌燈時分方才散席。
夜色深沉,蘇婉娘因旅途疲憊早早安歇。葉瑾送走沈淮序,回到房中,眼底的柔和便徹底褪去,換上一片清冷。
果然,才剛進房不久,杏兒便匆匆推門進來,手中攥着一封飛鴿傳來的密信:“姑娘,三皇子那邊來消息了。”
葉瑾神色一凜,接過密信打開,目光微沉:“太子果然動了。”
杏兒幼态的臉上,神情也變得凝重:“明日他會誘溫懿出城?”
“别緊張,太子隻是想要吓一吓太傅,肯定不會想引火燒身。城裡不好動手,他隻能是在城外。”葉瑾眸底泛起一絲冷色,“不過他千算萬算,卻未料到,雖然盯住了宇文珩……”
“卻漏了我們。”杏兒彎唇笑了,“那我們要怎麼做?”
“不急。”葉瑾搖頭,“我們本來就是要借着太子動手之時,把戲做真,那肯定是在自己的地盤更方便安排,我要出去一趟,杏兒你先休息。”
杏兒嘟了嘟嘴:“阿瑾姐姐,我不能一起去嗎?”
“我走了,你得留下來照應,雖然葉夫人應該不會這時候過來,但還是要小心一些。”
“哦。”雖然不情願,杏兒還是點了點頭。蓦然想到,難怪之前陶三一副解脫的樣子,阿瑾姐姐在攬月樓時,估計也把陶三憋壞了。
葉瑾一邊更換衣服,又問道:“雲湘那邊怎麼樣了?”
“阿瑾姐姐你就放心吧,陶三剛剛回信說,有我們的人接應,雲湘已經安全,不過她不願意這時候遠離滄都。”
“沒事,”葉瑾輕歎一聲,“她肯定放心不下素秋。”
夜色如墨,葉瑾在黑暗的掩蓋下,悄悄出了門……
……
清晨薄霧初散,滄都城外官道寂靜清幽。
一輛低調的馬車緩緩駛出城門,沿着大道向東郊而去。
馬車中坐着的,正是溫懿。
今日這場出行并非偶然,而是溫懿順勢而為,從沈淮序處得知太子要向自己下手,溫懿不是一個喜歡當棋子的人。于是他決定主動出擊,掌控自己的命運。
滄都東郊二十裡地,有一座僻靜的小酒莊。溪水從莊前穿過,竹林幽深。因常有白鹭栖于水邊,故名白鹭莊。
近日這名不見經傳的酒莊忽然名聲大噪,原因是一壇新釀的桂露春。傳聞此酒入口甜潤清涼,回味如薄雪落桂,滿口幽香,竟比滄都熱捧的霖白露更為驚豔。一時之間,酒客紛紛趨之若鹜。
昨夜向來好美酒的溫懿,在席間聽人提起後,便心癢難耐:“好酒不等人,南地桂露又少見,不親口一嘗豈不遺憾?”
于是便有了今日之行。
這也讓暗中緊盯溫懿的太子宇文璟眼前一亮——絕佳的“敲打機會”不費吹灰便送上門來。
立即通知了原本安排的人手改變計劃,趁這個機會,隻需“誤傷”溫懿一刀,留下大驚且不緻命的慘狀;待消息傳至太傅耳中,便足以震懾。
……
溫懿隻帶兩名親随來到白鹭莊。他一身素青長袍,腰懸羊脂玉佩,神情閑淡,舉手投足倒像個真來尋酒興的世家公子。
莊主程安遠早候在門口。此人原就是沈淮序的人,所謂的桂露春亦是葉瑾的手筆。見溫懿到來,他滿面笑意,拱手相迎:
“溫公子來我白鹭莊,真是令寒舍生輝。”
溫懿含笑回禮:“這桂露春之名在城中傳得神乎其神,溫某若不親口一嘗,怕落了遺憾。”
程安遠心下會意,笑容更濃,親引溫懿入内。
正廳香爐輕燃,桂露春早已開封。酒色澄明,香絲縷縷。溫懿舉盞細品,眸底閃過一絲贊許。待他放下酒盞,便向莊主買了幾壇子好酒,商量好由莊主送入太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