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勘寫完作業回到座位,臉上的巴掌印非但沒消下去,反倒愈加明顯。
盛郁中午沒睡,一直等到他回來,餘光往沈勘臉上瞥了又瞥,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誰打的?”
“王征他媽。”沈勘說。
那天過去後的第一次對話,平靜得聽不出情緒,幾乎是稀松平常。
王征他媽鬧到學校來,這事兒會鬧成什麼樣不難窺見,那女人是什麼性格,盛郁不是不知情。他心下了然,沈勘挨了一巴掌,又被扣上“校園霸淩”這口大鍋,着實是吃了個啞巴虧。
“你幹什麼?”沈勘趴在桌子上,擡頭看了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盛郁。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盛郁起身說,“我去跟她說。”
“怎麼着?”周圍人大半還在午睡,沈勘壓低了聲線,語氣沒先前那麼抵觸帶有攻擊性,攤出兩種結果,“是去被那瘋女人揍?還是和她對打?”
盛郁抿着嘴不說話,他知道沈勘說的是事實,跟王征媽媽正面沖突,事情隻會越鬧越大。但沈勘是被他連累的,他做不到揣着明白裝糊塗,躲在後面看着沈勘被處分。
“坐下睡會兒,”沈勘頭回見向來處變不驚、跟面癱似的盛郁露出這副糾結的表情,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那樣子還挺逗,比端着包袱當啞巴看着讓人舒心不少,語調也變得輕快起來,“不然待會兒午練得睡死。”
說罷還拽了拽盛郁的衣角。
盛郁一陣失語地看着他那跟沒事兒人一樣的同桌,心裡清楚這人就算現在睡了,也不耽誤他午練睡死。
大概是真的累壞了,身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盛郁把腦袋枕在胳膊上,閉上眼睛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裡全是那天在水禾後門看到的場面。
說實話,王征被打成什麼樣他并沒有看見,但沈勘的的确确被光頭一拳打在胃上,隻不過這不是能被人看見的外傷。
照現在這架勢來看,王征媽媽糾纏不休,況且翻出校門這事兒本身就違紀,沈勘這處分是吃定了。
一直到下午放學,教導主任找到盛郁,把人叫去了教務處。
“别緊張,”教導主任安撫說,“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盛郁“嗯”了一聲,示意對方直接開始。
“沈勘和王征起沖突那天,”教導主任頓了頓,眼神落在對面的少年臉上,觀察着他的神情,“你在場吧?”
籃球場後頭有間廁所,洗手台那兒裝了監控攝像頭,原本是為了抓偷摸躲廁所抽煙和玩手機的,結果誤打誤撞拍到了那天越獄的仨人。教務處最初在監控裡看到沈勘,就打算把人推出去交差,但沒過多久,錄像裡又闖進了一個人——盛郁。
奇怪的是,錄像在放到沈勘和盛郁最後拉扯那段後就不了了之,這場未知緣由的群架引起了校方的重視。
教導主任把那段視角投在電腦上,指着視頻裡模糊的人影問,“你們是在打架麼?”
“不是的!”盛郁連連否認,“我們是......鬧矛盾。”
“鬧矛盾?”校領導狐疑地看着他,這個籠統的理由顯然不具有說服力,“那另外兩個鬧矛盾的時候,你看到了麼?”
“沒有。”盛郁搖頭,急切地補充說,“但沈勘絕對不是霸淩,我去的時候是他在被......”
“後續的事校方會解決的。”教導主任不緊不慢地打斷他,隻當他是怕被報複故意替沈勘圓謊。
事實上,誰打了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盡快把這件事蓋過去,拉出某個人給鬧事的家長一個交代,這才是好的解決方法。
很明顯,沈勘這個性格缺陷、家境殷實的“問題學生”方方面面都滿足水禾推出的人選,再配上錄像截到的圖,沒有人會質疑。換而言之,即便盛郁的回答沒在意料之内也不打緊,他們并不缺他這份“佐證材料”。
見他還一直盯着電腦屏幕不走,教導主任又說,“你放寬心,老師知道你是好學生,不會參與惡劣事件的。”
“好學生?”盛郁忽然“噌”地一聲站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微微顫抖,“就因為沈勘不在你們劃的好學生範疇裡,就默認他校園霸淩?”
“王征,把他叫去的後門。”盛郁語速很快,條理清晰地梳理着因果關系,“想方設法激怒他,誘道他出手。然後又找了玻璃廠的人,把他堵在牆角......”
“可這些都隻是你的猜測而已。”
他的反駁又一次被沉聲打斷,光是校内霸淩就已經夠棘手的,校方是不會允許學生和外頭的社會人勾結,傳出去水禾的名聲都能在教育界臭十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