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郁靠在欄杆上等他,趁着這會兒把沈勘發給他的視頻一一看完。烤羊排、烤雞翅、幹鍋牛蛙......很難想象沈少爺的視頻收藏裡占大頭的居然是美食?!
“老登就是事兒。”沈勘把校園卡塞回兜裡,嘴上嘟囔着吐槽,心裡卻美得很,但嘴角沒壓住,上揚了兩個像素點。
這兩個像素點被盛郁敏銳地捕捉到,覺得有些好笑卻也沒說破,隻是輕聲說了一句,“走吧。”
跟兩周“刑滿釋放”的心境不一樣,這種光明正大合法地“越獄”讓沈勘有種這個世界很美好的錯覺,連外頭的空氣都格外新鮮。
“你家就你一個人?”沈勘進屋,草草打量了一下。屋子裡收拾得很幹淨,跟上回來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奶奶出院了。”盛郁安排他到沙發上坐,自己則打開了冰箱門,随口回答道。
“徐奶奶的病好了?”沈勘有些天真地問。
“好不了。”盛郁失笑着搖搖頭,從冰箱裡拿出倆番茄,“隻能養着。”
沈勘心裡陡然升起一股悲涼,垂下眸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不大會說話,安慰人的話就更不會說了。
盛郁沒在意他的沉默,又說回了開學之前的事,“住院的事,謝謝你了。”
又是謝......沈勘很看不懂他,心裡那股子悲涼霎時被火氣灼燒,世界上怎麼會有盛郁這種人?
活該天煞孤星。
“就插了張卡,墊付了點錢,”沈勘盡力壓下火,咬着牙說,“你要謝到什麼時候?”
因為覺得他們算半個兄弟,所以沈勘才厚着臉到盛郁家裡蹭飯。但現在盛郁的種種客套,讓他們這層關系更加模糊。
宿敵不像宿敵,兄弟不像兄弟,一有什麼糾葛,不是道歉就是他媽的謝來謝去。
“你是不是覺得跟我這種人扯上關系很麻煩?”
話一說出口,沈勘自己都愣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要用貶低自己的語氣去給盛郁找不痛快,這不是他一貫的話風。
上一次說這種話,還是中考出分後和沈群山在書房裡大吵一架的時候。
“你和我媽都覺得,有我這種兒子很丢人不是麼?”
沈群山眉頭緊鎖,過了很久才重重歎氣,反問道,“你一定要這樣說嗎?”
在這之後是冗長的沉默。
“對不起。”盛郁不知道怎麼就踩到了他的雷區,沉聲否認,“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
情緒陰晴不定,胸口被氣堵住,得張嘴急促地呼吸才能完成供氧,沈勘自然垂落的手不自覺地顫抖——稍有不順心,這種熟悉的感覺就越來越頻繁。
嫌他丢人的沈群山,要把他送出國的孟芝華,還有那些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哥們兄弟”......
表面上不說,可實際卻都在遠離他。
我這人就是賤,聽不得别人跟我說“謝謝”、“對不起啊”這類的。
沈勘腦子裡閃過很多這種句式的話,理智暫且占據上風,在聲帶處把這些話提前攔截了。
但理智還能保留多久?不知道。
這地兒不能待了,明明是他主動要來的,現在又在别人家裡發瘋算什麼?
沈勘思索着以怎樣的方式離開才顯得不那麼狼狽,天井裡忽地傳來“叮鈴鈴”的聲響,清脆的搖鈴聲愈加近了,一團黑影竄出來蹲在他的腳邊,聲音才慢慢停止。
半挂的旺柴喉嚨裡發着“呼噜呼噜”的聲音,溜圓的眼睛盯着沈勘,一場蓄勢待發的争執就這麼被暫時壓了下來。
“吃完飯再走吧。”盛郁說着,就到廚房做飯去了。
沈勘坐在客廳,撸着旺柴肚子上的毛,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和第一次一樣,盛郁給奶奶送完飯,才下樓坐在桌上和沈勘一起吃。不過這次,沈勘沒等他一起吃,拉起筷子哼哧哼哧一個勁兒地往嘴裡扒飯,跟完成任務似的。
兩個人一句話不說,悶悶地把飯吃完。
盛郁的餘光察覺到,沈勘握着筷子的手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