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勘不喜歡在飯桌上談論嚴肅話題,同樣也不喜歡沉默。
但這種時候他不确定自己的理智還殘餘多少,也許一開口就能讓自己化身成摔炮,把人家裡給炸了也說不準。
他必須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沈勘吸了吸鼻子,從外套兜裡翻出煙盒,啞着嗓子問,“天井能借用麼?”
二月份剛出頭,水禾的寒潮比市區的更兇。天井照不到光,陰冷刺骨得讓人遭不住。
“屋裡抽吧。”盛郁說。
沈勘也沒推脫,背過身去“啪嗒”一聲按下打火機,煙頭處燃起了火光。
在尼古丁的作用下,胸口的堵塞感消下去了大半,沈勘得以緩過神,換了隻遠離盛郁的手拿煙,随口調侃道,“你不是不喜歡煙味兒麼,現在又能接受了?”
“也沒那麼難接受,”盛郁說,“這兒又沒有别人。”
“哦?”沈勘挑了挑眉,戲谑道,“所以當時是為了給我一個下馬威?”
氣氛漸漸緩和,像是日常的聊天。
盛郁輕笑一聲,“我才沒那麼無聊。”
“我爸以前經常抽,劣質香煙的味道很嗆人。”盛郁收拾着碗筷,随手給沈勘遞過去一個煙灰缸,“我媽受不了,每次都叫他出去抽。”
盛郁的......爸媽?這是沈勘第一次從盛郁的嘴裡聽到他提起父母。
這會兒吸了半根平靜多了,沈勘把剩下的那一半煙在煙灰缸裡掐滅,靜靜地等着盛郁繼續說下去。
但盛郁的故事點到為止,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随之而來的是“嘩嘩”的流水聲。
“你媽為什麼不帶你一起走?”沈勘把剩下的盤子抱到水池裡,沖洗了一下那殘留有灰燼的煙灰缸 。
流水聲停了,盛郁關掉水龍頭,認真地看着他問道,“于樹告訴你的?”
事關隐私問題,沈勘一愣,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無形中把于樹給賣了,這個時候說不是,不光沒有任何可信度,反而顯得他像沒有邊界感的長舌夫,于是半推半就地承認,“嗯。”
“不是她不想,”盛郁沒糾結沈勘是從哪聽來的,他家裡的事早就不是什麼秘辛,在水禾幾乎都要傳遍了,“是她沒辦法。”
至于這個沒辦法,是盛郁主觀上不願離開水禾,還是他媽媽能力有限,具體就不得而知。沈勘比較傾向于前者,水禾的“紫微星”,腦子裡缺根筋都要留在水禾。
可水禾有什麼好的?要啥沒啥,叫天天不應,能跑的早跑了。聽于樹說,盛郁的媽是跟着市裡一個富得流油的鳏夫跑的,跑之前還卷了個十萬八萬。相比于盛郁這個缺心眼的,他媽顯然要精明得多。
“你之前突然來我家,也是得了于樹的指點?”
盛郁回想起來,某個弱智在一個雨天發着高燒,眼角蹭着傷,可憐巴巴兒地蹲在他家的屋檐下。臉上裝得很不耐煩,那雙眼睛卻濕漉漉地盯着他看,那股子委屈勁兒實在是我見猶憐。
“嗐,”沈勘眸光忽轉,不知怎地害羞起來,但他是不會承認自己的初衷的,“我當時以為你是太害怕我,被我煩退學了......好幾天不來上課,怪他媽吓人的......”
雖然有所保留,但這的确是真話。他不知道那個時候是怎麼想的,盡管大事小事上沒少整盛郁,但如果盛郁因為他退宿退學......
顯然沈少爺對自己的認知不夠清晰,盛郁被他這話逗樂了,轉了個身雙手撐在水池邊,圍了個圈把人牢牢箍在身前。
“操,你有病是不是?”沈勘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推了推他禁锢住自己的手臂,誰知盛郁按得死死的,竟紋絲不動。
盛郁嘴角噙着笑,挑了挑眉,那雙露出青筋的手臂,稍一用力就能窺見肌肉輪廓,雙方一眼見的力量懸殊。
“松開,”沈勘一下就明白他的不言而喻了,被對方這麼擺了一道有些吃癟,奈何這個姿勢比挑釁更多了一點兒别樣的意味,他霎時紅了臉,故作鎮定地威脅道,“再不放我踹你命根子了啊!”
說着,沈勘作勢擡腿屈膝,蓄勢待發。
盛郁隻得悻悻退後,畢竟沈勘是公認的炸藥包,這種話不像是說着玩玩的,他腦子裡已然浮現出倆人互踹命根子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