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好看。”
沈勘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壞了,才來跟紫微星争自己半年前的一張廢稿。這一拉扯倒讓他忘記了主線任務,不光試卷沒找着,反而把自己老底給揭了。
他不知道該怨誰了,高一第一個學期閑出屁來,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盛郁面前原形畢露。那會兒還能說是獵奇的少年心性,可現在呢?
與其說是不知情,不如說是刻意模糊不戳破。這種情感對現實、對他們這個年紀來說實在難以接受,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來,像掃雷一樣在雙方的領域之間插旗、标記、盲狙......
辦法總比困難多,雖然長久來看不是個事兒,但起碼沈勘能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
他出資給盛郁在校外找了家打印店,以自己那份“廁紙”為原版,複印出來的題目像是打在了草稿紙上,連同沈少爺飄逸的字體一起從出紙口掉落。
店老闆拿出來一看都驚了,“這能看清是個啥麼?”
“别管了,”沈勘把錢轉過去,接過廁紙2.0版塞到盛郁手裡,“有就不錯了,就這條件沒得挑。”
老闆見是沈勘付錢,以為丢試卷的是他,半開玩笑道,“下次還是找個好點兒的複印吧,這條件也太艱苦了。”
沈勘很不要臉地接受了這個誤解,像是在說自己又像是在說盛郁,“天生邋遢貨,沒辦法。”
下午回到教室,芳香烴突擊檢查試卷的訂正情況。沈勘在後來才知道“芳香烴”這個外号不止浮于表面,往更深層挖就是,有毒,而且不是一般的鍵。
分班後科目變少本該是件好事,在沈勘感慨自己終于能擺脫煩人的默寫時,芳香烴進來宣布了自己的教學模式——課前默寫方程式。
瘸子裡的将軍不是那麼好當的,這個教學模式對考場現配型選手很不友好,沈勘幾乎重現了在十二班時悲慘戰績,連默寫本的摧殘程度都達到驚人的相似。唯一有點出入的,是本子上的“Again!!!”變成了“重!”
大概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沈勘歎了口氣,抱着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心态,痛苦地在芳香烴手底下度過了高一餘下的這一學期。
直到高二的某一天,市裡傳來的重磅炸彈在水禾掀起了軒然大波。
一中放出了消息,從分校挑十個學生去總部借讀,手續和費用均由學校提供。
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人們才能想起來,水禾這個建在窮鄉僻壤的學校是挂名在一中下的分校,不隻是簡單意義上的碰瓷。
“還有一點,因為這屆高考改革,”芳香烴在講台上慷慨激昂,看樣子似乎勢在必得,“根據風向來看,理科生——尤其是我們物化,略微占優勢,所以這十個名額都分給了理科班。咱們班是強化班,我希望這十位同學都能出自我們班。”
芳香烴一句鼓舞士氣的話,點燃了沈勘久違的鬥志。要擱初中那會兒,班主任灌的雞湯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可今非昔比,水禾這地兒實在槽點很多,沈少爺待不住了。
中考那年他夠不到,高二沖刺一把不是沒有可能。沈勘雖然看上去混了點,但也不是傻子,他親自推翻了自己初來乍到時的謬論,即使蹲監獄,也是分好壞的。
單靠逃離水禾這點信念不足以成為沈勘多大的動力,孟芝華的消息很靈通,給他規劃了兩種路徑。考得上一中,皆大歡喜。考不上就出國,總比在國内拼高考分數強。
即便心裡再抗拒,沈勘在孟芝華面前,對出國一直是模棱兩可的态度。大抵是不甘于承認平庸,但又不得不屈于現實,這一點在他中考落榜後就得以窺見。可那時還是頭鐵地沖下鄉,到現在也是後悔和埋怨。
接二連三地碰壁,他必須承認,孟芝華給他安排的道路永遠是正确的。
一邊兒是水禾,一邊兒是出國。在這種手心手背都是屎的抉擇下,一中着實是一條最明亮的星光大道。
盡管默寫是一道永遠邁不過去的坎兒,但沈勘學習态度上的轉變是衆人有目共睹的,連芳香烴辦公室都跑得格外勤了。
“說白了,一中這種一流學校這次能松口借讀,就是知道你在我們學校,”芳香烴放低了語氣,“你真的不想去麼?”
“把機會留給想去的人吧。”盛郁說。
“哎喲喂真是......”芳香烴不知道該怎麼做思想工作了,感慨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鑽啊,你倒好。反正時間還長嘞,你再好好想想......”
沈勘手裡攥着默寫本,整個人僵在辦公室的門後面。盛郁後面還跟芳香烴聊了幾句,但他已經沒心思去聽了,直到裡面的盛郁打開了辦公室的門,二人面面相觑。
“是來重默嗎?”芳香烴側了個腦袋往門外看,招呼了沈勘一聲,“進來吧。”
“沒訂正完,先不默了。”沈勘咬着牙把門關上,眉頭緊鎖地盯着盛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