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勉神色未動,淡然一笑,語氣平穩:“任畫師略有嫌疑,所以才來探查。”
億楓眼神微斂,語氣依舊帶着三分笑意:“陶哥哥,嫌疑兩個字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未免顯得太重了些。任畫師忠心耿耿,又深受我父皇賞識,怎麼可能與這案子扯上關系?”
陶勉擡眼看她,目光堅定:“公主,查案講的是證據,不是賞識。”
億楓的笑容稍微一滞,但很快恢複如常,身子微微前傾,直視陶勉:“既然如此,那陶哥哥倒是把證據拿出來給本宮瞧瞧?”她的聲音帶着些許壓迫,廳内的空氣似乎又冷了幾分。
話鋒一轉,她擡手指向一旁的李長曳,笑意淡淡:“或者說,你身邊這位小官,本就是嫌疑犯。也不知你攜帶疑犯出逃,該當何罪?”
陶勉眸中一絲光亮閃過,聲音低沉有力:“公主,李長曳不是疑犯。”
廳内霎時陷入靜默,億楓與陶勉兩人目光對峙,氣氛一瞬劍拔弩張。空氣仿佛凝固,連站在一旁的孟素華都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絹帕,不敢出聲。
片刻後,孟素華輕咳了一聲,擡眸笑道:“憶楓,我想陶大人定是為了查案,才會帶着李典史至此。這其中必有緣由,你也别太動氣了。”
她目光輕轉,落在陶勉身上,微微一笑,語氣中透着一絲調和的意味:“陶大人,您也知道,憶楓素來性情直爽。若是有什麼誤會,說開了便是。”說罷,她眼神悄然掃過廳内衆人,目光在李長曳身上稍稍停頓了一瞬。
孟素華自幼便親受其祖孟丞相的教養,雖面容與憶楓公主相似,但性格卻完全不同。她性格柔和,更懂得如何在各種場合中拿捏好分寸,加之與三皇子定下婚約,因而深得宮中上下的好感。此刻,她柔聲開口,既在為億楓解圍,也為陶勉留了幾分情面。
廳内氣氛稍稍緩和,卻仍舊帶着隐隐的火藥味。
這時,李長曳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聲音平穩而有禮:“公主殿下,孟小姐,此事并非陶大人之意,都是因案情緊迫,才由微臣随陶大人前來探查。陶大人一心為案,未及向殿下禀報,乃微臣之疏忽。若殿下容許,微臣願詳細說明。”
億楓公主眯了眯眼,視線落在李長曳身上,沉默片刻,冷冷一笑:“你倒是比陶哥哥會說話。好,那你說。”
李長曳沉穩地擡起頭,語氣清晰而堅定:“我們發現,趙探花是先中了毒,然後才墜入河中溺水身亡。”
此言一出,廳内衆人神色微變。孟素華掩住嘴角,驚愕地低呼了一聲:“竟是毒殺?”
億楓公主的臉色微微一沉,目光如刀般掃向李長曳:“這話可有證據?你可知,趙探花的死事關重大,稍有差池,便是欺君之罪!”
李長曳面不改色,剛欲開口,卻被陶勉截住。他擡頭迎上億楓的目光,語氣笃定:“已有仵作确認,死者體内确實殘留有毒物。”
億楓眸色一厲,周身氣勢更甚,正欲追問,李長曳忽然開口:“隻是——”
億楓眉心微蹙:“你直說。”
李長曳目光掃過廳中衆人:“種種證據表明,這毒……極有可能是公主身邊之人所下。”
這話一出,廳内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億楓公主眉頭緊皺,正欲開口,忽然聽見“撲通”一聲。
任成化竟猛地跪倒在地,聲音顫抖而急切:“是我做的!是我記恨趙探花,是我給他下的毒!”
他擡頭望向億楓公主,雙眼微紅:“趙探花,他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他配不上您……是我一時妒恨,才犯下這滔天大罪!”
億楓公主面色驟變:“任成化。”她咬着牙,聲音壓得極低,“你在這胡亂認什麼罪啊。”
任成化低頭,身子僵硬如磐石,隻是咬牙重複:“是我做的,與他人無關!一切罪責,都由我一人承擔!”
廳中氣氛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陶勉眉頭緊皺,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探究地在任成化和億楓公主之間來回打量。孟素華站在一旁,微微低頭,面色不變,但手中的絹帕被緊緊攥成一團。
億楓公主望着跪在地上的任成化,心中不由湧起一陣煩躁——這趙探花的死本就讓她焦頭爛額,如今竟然還牽扯出毒殺的情節。她素來以管治嚴明著稱,怎麼可能容忍在她的宴席中出現這種謀殺之事?
而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任成化的一意孤行。
億楓重重歎了口氣:“任成化你給我起來!”
說完,她站起身走到任成化身邊。但見他仍跪在地上,雙手緊攥,身子一動不動,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億楓聲音拔高,“趙探花是朝廷命官,他的死因尚未查明,你憑什麼在這裡胡亂認罪!”
任成化擡起頭,目光決絕如鐵:“是我!公主,罪在我,和公主毫無關系!”
億楓氣得胸口微微起伏,正要繼續發作。
卻見李長曳忽然上前一步,聲音平靜:“任大人,别跪了,趙探花的毒,不是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