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永安坊的張坊正有點頭疼。
确切地說,是兩件事夾在一塊兒,讓他頭疼不已。
第一件,是坊東頭李府的李姑娘要出嫁了。
這位姑娘可來頭不小,名叫李長曳,去年入的京,之前在萬年縣做過差事。
具體做什麼差事呢?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張坊正心裡可是一清二楚。他有個在禁軍當差的表哥,那嘴比茶樓說書的還利索,什麼“她審過二皇子的案子”“皇上都單獨召見過她”,天大的話都他都搬出來了。
張坊正一聽這名頭,心裡就盤算開了:李長曳這麼有名,她的喜宴,搞不好來的人不是什麼戶部侍郎、就是大理寺少卿。要是自己能和這類大官混個眼熟,還用得着天天在這坊内巡邏嗎。想着想着,他悄悄去裁縫鋪做了新衣,又特意在坊口幾個酒局上吹了牛,說自己有門路能與李府比鄰而坐,還不小心把“大理寺的魏大人也會來”給順嘴漏了出去。
結果,今天李長曳本人親自上門,話說得明明白白,喜宴不設官席,隻請親朋好友。張坊正嘴上一個“明白明白”,裝着笑臉稱好。心裡卻發愁起來,這下,吹出去的牛皮徹底破了,真要到了喜宴那天,還得在坊口攔着老趙老錢他們解釋半天:“不是我品級不夠見不到,是他們這親事辦得太低調。”
可惜,第二件事更糟,還糟得讓人頭皮發麻。
這些日子,永安坊出了樁怪事。
起初隻是西頭宋家的姑娘,夜裡睡着睡着,聽見窗戶那頭有嘻嘻索索的響動,像是有人蹲在外頭撓窗紙。
這宋姑娘膽子也大,愣是拿着燭台就掀開了窗,結果隻看見窗沿上落着半隻老鼠尾巴,血還未幹。
後來,坊内中間戶的沈家姑娘,最北邊的王家姑娘,都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傳着傳着,整條永安坊的住戶,晚上都不敢出門,就算在家,也是點了燈才敢睡覺,甚至有人說這是吊舌女鬼來勾魂,專門勾未嫁人的小姑娘。
張坊正第一次聽說此事時,還當是哪個偷雞摸狗的夜遊小賊,于是親自提着燈籠和手下的侍衛小孫去巡查,在宋姑娘家外頭蹲了兩晚,結果屁也沒抓到,腿到是凍麻了半邊。
他琢磨着,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說報上萬年縣吧,連具屍體都沒、不夠格;可要說不報,這坊内家家戶戶夜裡都做夢喊抓鬼……再這麼鬧下去,說不定哪個人就真瘋了,那他張坊正這烏紗帽怕也難保。
就在張坊正頭疼不已之時,他看着眼前的李長曳,突然腦子裡靈光一現。
這案子,不如讓李長曳來查!
她不是尋常小娘子,可是萬年縣出了名的查案好手,連二皇子舊案都參與過的人物,怎能光呆在房内裡繡鴛鴦枕呢。
再說了,她反正這幾日也沒事,不如拿來用用……
想到這兒,張坊正嘴角一咧,笑得比太陽還燦爛:“李姑娘啊,你可真是,咱坊裡的福星!”
李長曳聽到這話,倒是有些訝異,不禁擡頭打量了張坊正一眼。
她和陶勉原本就沒打算在京城久留,等喜宴一辦完,就準備先到洛州那邊看看情況。至于喜宴,原本李長曳是想在李家宅子裡辦個簡單的家宴,隻要邀請幾位至親好友坐一桌就好,不鋪張,不擾民。
可後來她想了想,師兄、師父、他們還要長住在這宅子裡,難免要和鄰居打交道。
既然張坊正每日都在坊内巡邏得那麼勤快,連之前阿月準備喜宴的燈籠時,他都要來幫忙,不如順水推舟,把他一并請來。
她原想着對方要麼擺出官架子推辭幾句,誰知道那張坊正方才還一臉假笑,這下子又突然笑得比蜜甜。
李長曳隻得拱拱手:“不敢當,張坊正有話盡管直說。”
張坊正也不客氣,三步并作兩步湊過來,嘴裡一邊說着“實在叨擾”,一邊把鬼影案的來龍去脈叭啦叭啦地倒了一籮筐出來。
等他講完,還不忘拱手深揖一禮,連連說:“勞煩李姑娘動動手,這案子要是擱我身上,怕是這條街的老鼠都被分屍了,我都找不到兇手。”
李長曳聽得認真,嘴上答應着“改天看看”,心裡已經開始排查各項消息了。
等踏上回家的路,阿月才憋不住開了口:“頭兒,你說會不會真的是那什麼吊舌女鬼來抓未嫁姑娘的啊?”
李長曳一邊思考,一邊順回答道:“怎麼可能,咱倆也沒嫁人啊,也沒見要來抓我們啊。”
阿月一聽這話,愣了愣,想了想李長曳辦過的案子,腦海中又浮現出李長風背着的那把被擦得锃亮的大刀……
她抿了抿嘴,咕哝了一句:“那也是,這要真有個鬼敢來咱家……估計不是來抓人的,是來勸我們收斂點火氣。”
李長曳聽了也沒忍住,眼角一跳,笑着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走,咱們去看看那幾家是什麼情況。”
先是,去了西頭的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