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道:“此事不宜讓母親出手,晚輩的事就讓我們晚輩自己解決。”
攬月聽了若有所思,勸碎星:“娘子已經有了主意,你就不要多言了。”
三人一同前往澄心堂。
澄心堂坐落于沈父北面,沈甯溪及笄之後,從澄心堂搬出,單獨住一個小院,改名碧玉軒。
碧玉軒距離澄心堂不遠,中間隔着一條卵石小道,兩邊種着翠竹,穿過去就到了。
時至五月,玉竹蒼翠,曲徑清冷。
沈甯溪對這條小道感到十分陌生。
在沈府長大沒多久,沈父領了甯州牧的差事,攜妻子兒女全部前往甯州生活,在甯州一過就是十多年。
就在去年,考慮到女兒已經長大,沈父特讓妻子帶着女兒和幼子回建康城,一來,準備女兒的及笄禮,二來,女兒的婚事也要開始提上日程。
是故,沈甯溪回到建康城隻過了一年,搬去碧玉軒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這條小道,尚未走全,就被迫離開了沈府。
沈甯溪腳踩陌生的卵石,叮囑碎星和攬月,“等會無論我說什麼,你們都不要多言,更不要替我争辯。”
二人都聽出意思,娘子等會會有意外之言。
攬月率先應聲:“是。”
碎星忍不住疑惑,“娘子,你先透露一點,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沈甯溪伸出纖長的玉指,重重地點了一下碎星的額頭,訓誡:“以後少說話,多做事。”
碎星嘴巴上從未吃過虧,卻被人陷害過多次,這一世,她希望她能謹言慎行。
攬月和碎星都是沈甯溪最信任的侍女,二人一動一靜,一個俏皮,一個穩重。
得了這句話,碎星在嘴巴上做了幾個穿針引線的動作,用眼神表示,謹遵吩咐。
“哼,你倒是知道禦下嚴謹,自己是怎麼做的?”
翠竹後,傳來一道洪亮又威嚴的聲音。
沈甯溪眼睛一亮,“爹。”
碎星亦是雙目晶亮地看着從前方轉過來的老爺,整個沈府上下,老爺最疼娘子,有老爺在,誰都不怕!
唯有攬月,眉頭輕蹙,會想起方才,好像娘子喚夫人為“母親”?
沈晁原本伸手準備摸摸女兒頭上髻發,想到女兒已經及笄,此舉不合禮數,便放下手。
卻依舊虎着一張臉,“聽說你又犯了事?哼,我看啊,袁氏小兒,你是不想要了,還是随我回甯州好了。”
“怎麼會?”沈甯溪嘟囔着嘴,“我這就去給母親認錯,以後絕不再犯,爹爹就放過女兒這一次吧?”
說着,她還豎起兩根長指,指天發誓。
回到沈父身邊,身體裡的記憶仿佛蘇醒,語言和身體都做出了和從前一樣的動作。
然而,沈甯溪表面上在撒嬌,實則是靠着插科打诨,逼回盈眶的熱淚。
前世,沈父比王大将軍死得還早,晉王登基稱帝,王大将軍準備圍攻建康,邀沈父一同,沈父再三猶豫還是決定答應,結果,在舉兵前往時,在半路遇到襲軍,全軍覆沒。
她漫長的二十三年,對她最好的人,就是沈父。
身世暴露時,沈父依舊認她作女兒,不願意讓她回褚家,後面遇到許多的不得已,她不得不離開沈府,和王氏議親時,沈父還特意命心腹大将去揚州,前往褚家給她添妝。
這次參加完三哥的婚禮,沈父原本應該盡快回甯州,就為了參加她的及笄禮,又多留了半個月。
不是生父,卻勝是生父。
這一世,她一定竭盡全力,讓父親避開那一戰。
沈晁本就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聽着女兒的撒嬌,冷硬的心瞬間軟成稀泥。
不過,該訓誡的還是得訓誡。
“小錯可有,大錯不可有。”沈晁語氣軟化下來,“去給你娘認個錯,袁氏那邊,我派人說一聲。”
“謝謝爹。”沈甯溪心中暖呼呼的,廣袖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十分标準地行了個大禮。
沈晁看在眼裡,欣慰在心裡。
女兒驕縱是驕縱,但聰明啊,知道審時度勢。
甯州是他的地盤,若是他的女兒在他的地盤還不能随心所欲,那他們這些世家,追求的那些又有什麼意義?
這不,到了建康,女兒的禮儀就規矩起來,瞧瞧這個大禮,做得多麼養目,讓其他貴女過來比一比,保準找不出一個比女兒更好的。
沈晁摸着胡茬,美美地離開。
碎星眉開眼笑:“有老爺做主,娘子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甭理會賀娘子。”
沈甯溪幹咳一聲,腰背挺直,斜睨一眼,“戒驕戒躁,少說多做,又忘了?”
碎星趕緊閉嘴,攬月眼裡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