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驚喜,令他對今後的婚姻生活充滿了期待,也希望能早日完婚。
幾日不見,終于在這日找到了借口,與媒媪一同前來沈府。
“袁公子來了。”
沈府的水榭中,袁昭在與沈父話談之後,就被沈夫人看穿心思,找了個理由支開丈夫,将他趕至女兒這邊來會面,碎星遠遠瞧見袁昭的身影,悄聲提醒。
沈甯溪倏地起身,看着向這邊信步而來的身影,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自從上次見面之後,不僅袁昭對昔日未婚妻有所改觀,情緒激蕩,就連沈甯溪,也發生了心理變化。
此刻,她手裡拿着的正是謄抄的曲譜,原稿便是令攬月送去袁家的新曲。
原本她對自己的琴藝很有信心,這幾日,她将曲譜左改右修,最終得到令自己十分滿意的版本,當然,這在前日仍是她覺得最好的一版,但今日她再一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這種情形,在前世身世被揭發前,都很少見。
沈家的貴女,向來對自己信心十足。
今日忽然自慚,是想起那日袁昭對她所提問題的解說。
她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謬論,人到成年,就已經學盡所有,何以再學?
可他卻說,人生在世,可學的東西有太多,不僅在書裡學,還要在世間學,學做人,學處事,學着糾察己身。
醍醐灌頂。
沈甯溪擔憂,自己多活一世,是不是已經跟不上袁昭的才情和學識?在後宅多年,她荒廢太多,心思不如十五歲少女單純,所思所想,也帶着二十四少婦的成熟和死氣。
這樣的她,還配得上二十三歲,風華正茂的袁昭嗎?
沈甯溪看着袁昭進了水榭。
男子身穿素蘭長衫,玉骨束發,風度翩翩,如閑雲野鶴的散人,姿态潇灑地向自己走來。
這樣的公子,就算配不上,又如何讓人舍得放手?
沈甯溪起身相迎。
今日她穿了一件水粉色的束腰長裙,頭上斜插一根玉簪,臉上薄施脂粉,整體妝容恰到好處地彰顯了她的容貌優勢,恬靜娴雅。
袁昭一眼看到,沈甯溪立在水榭裡向這邊翹首張望。
何為螓首峨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在這一刻,書上的文字都有了具象。
心中頓時如同芙蓉綻放的荷塘,滿室香甜。
二人互相行禮,沈甯溪邀請對方入座。
首先客套一番,沈甯溪詢問曲譜的事,袁昭說她思慮過多,修改得正如自己原來本意。
沈甯溪見他不似說謊,這才放寬心。
須臾,袁昭說道:“過幾日,我有一位好友遠遊回城,得知我定下婚事,相邀遊船,不知四娘子可有興趣,一同前往?”
沈甯溪微訝,“我去?會不會有些唐突?”
袁昭笑:“不會,他性子散,沒有那麼多講究,我早就對他提起你,除非你有要事要忙,不然可不能讓我在他面前丢了臉面。”
沈甯溪笑得十分開心,“好,到時候你可得提前對我說。”
至此,二人之間關系有了飛躍的發展,不僅得了長輩的認可,雙方也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時令已入仲夏,卻似春風襲來,送來盎然生機。
沈甯溪滿心歡喜,王靖宗這邊卻犯起了愁。
馬廄裡,王靖宗和一幹馬夫整齊隊列,排列成兩行,風管事站在最前面,目光從三十個人身上掃過,聲音肅正,“明日大老爺就要離府,随行一百人,今日就将一百匹良駒拉到東邊的棚子裡,全部給我看管好,明日不能出任何差錯。”
衆人齊聲:“是。”
風管事點了一名馬夫:“你去看着,數量不能少,再給我檢查每一匹的身體狀況。”
那名馬夫應聲道:“是。”
随後,風管事宣布散場,明日事情不大不小,卻都不是王靖宗該管的了,平日養馬尚可讓他插手管管,但真的到了最後一環,風管事會讓心腹查驗。
王靖宗轉身,準備去幫忙牽馬,卻聽到一聲喊:“阿豨,你過來。”
轉身見是風伯,王靖宗走過去,在一堆馬草邊上,風伯說道:“雛六那邊得了消息,他要回老家一趟,來回可能要三個月,你能不能再多待三個月?”
王靖宗暗自皺眉。
他不想再留沈府。
褚甯溪已死,她生前那麼恨他,這輩子,真的不想再遭她恨。
故而推辭道:“實不相瞞,我打算以後不再養馬,另謀生路。”
風伯驚訝:“你準備幹什麼?”
王靖宗嘴角微翹,實誠道:“這些年攢了些錢,準備開個酒肆,混混日子。”
風伯很意外,不過是真放心了。
先前還當他故意惹得五娘子為他說項,沒想到他竟然會拒絕,就連後路都想好了,看來“勾引”一事是五娘子一廂情願。
放心是真放心了,但也挺鬧心的,四娘子可還執拗着呢。
風伯酌情道:“酒肆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開張的,這樣,你讓外面的人幫你操持起來,府裡這邊我給你減活,隻要府裡沒事,你就去外面忙你的。”
在建康城倒還不用擔心危險的事,眼下城内吃喝都是問題,除非胡人南下,否則誰也不敢主動招惹第一武宗世家沈府,諒他阿豨也不敢對四娘子做什麼。
王靖宗卻聽出點意思,問:“您是想讓我......?”
“負責料理紅七。”
高門大戶都喜歡給喜愛的寵物取名,馬就是沈家人獨有的愛好,馬廄裡每個人對幾位主子的馬名都熟悉的很,隻用說道名字就知道是哪位主子的馬。
王靖宗聽了,神色一凜。
給沈甯溪養馬?
這是天公作美,又給他開了扇窗?
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很開心,現在......隻有一種感覺,造孽。
風伯的話卻是不能不應下來的,作為沈府的管家,退讓到如此地步,若再不懂知趣,就是隻有被扔出建康城的份。
最終,王靖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