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夫人高興,特意賞下來五籃紅桃,這是給你們的,大家夥兒分下去。”
“四娘子的喜事,我們都跟着沾光,麻煩秋管事,替我們向四娘子賀聲喜,恭賀她婚事順遂,親事美滿。”
“知道了,知道了。”
不稍片刻,有人向這邊走來,見他大門敞開,敲了兩下,進來,“阿豨,今個府裡有喜,分你兩個紅桃,給你放桌子上。”
王靖宗淡淡地應了一聲,将幹巾搭在杆子上,走了過來,兩個紅桃俱是毛茸茸的,碩大一個,飽滿鮮豔,像極了府裡的紅燈籠。
他将紅桃放下,又去打兩桶熱水來,坐在床沿上泡腳。
半個時辰後,馬廄的庭院裡,安靜無聲,王靖宗從木箱裡拿出獾奴偷偷送進來的一壺新酒,搬了個梯子,爬上屋頂。
月朗星稀,真是個好日子,喝酒的好日子。
不多時,庭院裡響起動靜,不知是誰,嘀咕了一聲,将長梯搬走。
夜半子時,一壺酒下肚,王靖宗看着空空如也的庭院,翻身一躍,跳下屋頂。
這麼好的日子,回屋睡覺!
這一夜,同樣睡不着的,還有沈甯溪。
兩世願景,即将兌現,怎能叫人不激動?
她在床上胡思亂想,思緒紛飛,腦海中的畫面一茬換過一茬,從和袁昭的幾次見面,到采荷畔的無條件信任,再到對婚後的無限遐想。
好在,沈夫人知道女兒的性子,戌時三刻,吩咐溫媪前來查探,溫媪立在窗下靜聽片刻,當屋内床闆嘎吱嘎吱聲再次傳來,她輕咳一聲。
輕聲道:“娘子若是睡不着,不如背誦一遍般若心經,平心靜氣。”
“......”沈甯溪嘤咛一聲,蓋上被子裝睡。
溫媪又偷聽了一會兒,确定裡面人已經睡着,才歎息着搖頭,悄悄離開。
翌日,沈甯溪飯後被沈夫人留下來,沈甯溪聞言,心中頓時一緊,莫不是因為昨夜的事,母親對她心存不滿?
沈夫人的心思是,世家接親,結的是兩姓之好,兩人是否真正心意相通,其實并不重要。
甚至,沈夫人是希望女兒,不要那麼心悅袁昭。
每個世家大族内,都有見不得人的光,這道光,不能對夫家乃至丈夫産生質疑,也不能回娘家尋求内心深處的認同,隻能在認知的颠覆中學會接受。
而這段接受的過程,是蛻變,亦是被傷害的過程。
現在她付諸的心思越淺,屆時,蛻變的代價就越少,反之越多。
沈甯溪懂這些,她是沈夫人親自教養,又是世家貴女中的翹楚,自然明白真正的結親,意味着什麼,應該持怎樣的态度。
她原本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但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先前都是自己太過自以為是,她對這段婚姻,對另一半的喜悅,都發自于内心,無法用情感控制。
這大約才是真正的成親,有别于前世那場因驚變得來的婚事。
沈夫人是真心疼女兒,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卻不是沈甯溪以為的。
她道:“待會用過早膳,你去街市上走走,看看有什麼需要的,盡可買回來。”
沈甯溪遲疑,“娘,我的嫁妝已經夠了,怎麼還要去買?”
沈夫人:“那些是為娘替你準備的,你自己都沒說喜歡什麼,親自去挑挑,喜歡的就都買了。”
沈甯溪立刻收斂心思,上前撒嬌道:“娘替女兒準備的,女兒都喜歡。”
沈夫人卻不吃她這套,拍了拍她的手,笑盈盈道:“是嗎?本來我是想着,婚事在即,你要開始着手繡喜帕,在婚禮之前不能再出府門,所以才想着讓你去放松放松,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沈甯溪渾身一震,立時反應過來,“我去。”
心中是又驚又喜又愁,喜帕?她已經八年未碰針線,以前那點針線手藝還不知能不能拿得出手。
但再醜,成親的喜帕,也得自己繡!
沈夫人笑道:“讓青檸陪你一起去,你三哥護送你們二人一起。”
沈甯溪應下,回到碧玉軒時,沈青檸早已在等候,沈成之也在。
尚未進入庭院,就聽兄妹二人正在打嘴仗,蟬鳴都不能壓得住的吵鬧聲,穿過樹木石壁,細碎傳來。
“程三文武雙全,長相俊俏,人品出衆,家世顯赫,哪裡不配?”
“上次你還說,他膽小懦弱,說話口吃像個傻子!”
“你當時還說我眼拙,我現在承認了,是我眼拙!你去替我跟母親說,就說我答應他們家的求親了,明年,不,今年就成親!”
“你腦子有病!給你慣得!沒羞沒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