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
那日春風和煦,令人午後憊懶,花不謝又在外面傳喚。
王靖宗一邊系褲腰帶,一邊言語粗鄙地謾罵,但也無可奈何。
不然呢?總不能真讓這人聽牆角吧!
沈甯溪起初尚不明緣由,但心中怒極,有哪家的後院,能讓一個五大三粗的外男随意進入?
但偏偏王靖宗就是這麼縱容,無禮的馬夫!
那日,王靖宗見沈甯溪實在不悅,眼珠一轉,嘴角起了一抹壞笑,随即強拉着她帶到院子裡。
叉着腰,道:“不謝,你說說,為何一定要讓本将軍跟你回軍營。”
山賊不說話。
沈甯溪懷疑地看了眼二人,這還有隐情?
她這才掃了眼山賊,看清了山賊的長相。
山賊滿臉腮胡,隻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站在那裡,像座大山,紋絲不動。
“讓你說,你就說。”王靖宗命令道。
山賊似乎梗了梗,半響,大聲道:“寇千戶說,将軍淫.欲深重,切莫讓将軍在少夫人房裡待得太久,以免傷及根本,耽擱軍事。”
沈甯溪頓時羞憤至極,至今都還記得王靖宗當時在檐下彎腰狂笑的神情。
從那之後,她哪裡還敢讓王靖宗在房中多留?吩咐碎星去外院尋山賊,得知歸營時間,一到時辰就趕王靖宗走,就怕這厮再進來胡言亂語,傳出什麼“危言聳聽”。
就是這件事,讓沈甯溪記住了山賊的長相,哦不,還有他的名字,花不謝。
王靖宗立在馬車旁,垂眸低首,目不斜視,等着沈甯溪下車。
然而,車簾掀開一角,卻遲遲不見人出來,他不由得疑惑地掃了一眼。
尚未看清楚,就隻見佳人身影一動,立刻又垂目,恭敬地立在一旁,甚至後退一步。
沈甯溪淡然地下車,舉止毫無破綻。
沈青檸随後下車,随口道:“四姊姊方才看什麼這麼入神?也讓我瞧瞧。”
沈成之看一眼前面,此時,花不謝背對着這邊,看不清模樣。
前方人影攢動,看不出特别,唯有城中最出名的酒樓林立。
沈成之眼中閃過戲谑,誤會道:“中午我做東,請你們酒樓用膳。”
沈青檸還記着他先前的拒絕,嘴巴一翹,哼聲道:“你是哥哥,本來就該你請,難不成讓妹妹們餓着肚子陪你逛街?”
沈成之嘿:“有你這麼對兄長的嗎?到底是誰陪誰逛街?”
沈青檸得意道:“難道你出門不給三嫂帶東西?”
沈成之怒:“關你什麼事?”
沈青檸好心提醒:“憑你的眼光,啧啧,恐怕并不能挑中讓三嫂滿意的東西,你要是能讨好我一下呢,小妹我可以為你指點一二。”
沈成之冷笑。
兄妹兩又吵上了。
沈甯溪目光卻在暗中留意王靖宗,見王靖宗似乎沒有看到山賊,略微放心。
她現在腦中有點混亂,三哥說沒有在城外找到山賊,但眼下山賊就出現在她面前,雖然修了發須,換了一身幹淨整潔的粗布衣裳,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良民的氣息,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哪有這麼巧合?一個人的出生、身份都發生改變?
沈甯溪的混亂隻在幾息之間,倉惶之下,她并未想追根究底,有些事一旦深思反而更讓人恐懼,但她做了一件事。
“阿豨,你趕緊把車停去後院,給馬喂些草。”
她支開了王靖宗。
王靖宗其實早就看見花不謝,馬車尚未停靠時,他就見花不謝一路尋找過來,最後停在酒樓前。
他大概猜出花不謝在做什麼,卻沒在意,這種給下屬自由發揮的魄力,他這個“頭頭”還是有的。
沈青檸在問沈甯溪看什麼的時候,王靖宗想的和沈成之一樣。
二位娘子許久不出門,偶爾出一次門,肯定是嘴饞,想嘗嘗外面的菜肴。
陡然聽到沈甯溪吩咐,他有些疑惑,這還是替沈四娘子駕車出門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沈四娘子親口吩咐他去放置馬車。
這是需要特意吩咐的事嗎?這是一個世家女娘會特别在意的事嗎?
都不是。
盡管如此,但四娘子吩咐的事,得照做。
王靖宗淡淡應聲,在碎星落地後,牽動馬頭,金飾鋪的夥計上前招呼,帶着他去往後院。
這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娘子挑選金飾,沒有半個時辰根本出不來,後院備着馬廄,專門養馬。